叶甚和阮誉在长廊里耐着性子等了半天功夫,倏而望见偏院上空白光乍起,伴随响起阵阵哀鸣,便知驱鬼阵法已成,那笔仙已被捉住了。
偏院正是佟家公子佟解元住的地方,两人赶了过去,人还没到就听到了嘈杂的争执声,听上去动静还不小。
不是吧,多大点鬼啊,泊澜莫非连这都解决不了?
推开偏院的门,当即明白了争执从何而来。
只见佟解元泪流满面地堵在驱鬼阵的阵眼,和那位瘫软在地的笔仙靠在一处,双手死死攥着一只雕花檀木笔抱于怀中,不知哪来的蛮力,任凭泊澜怎么生拉硬拽也不肯松手。而佟家父母在一旁又是劝又是骂,气得捶胸顿足,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读书人的仪态。
两人会意地交换了眼神。
笔仙,实际上就是附在笔上的鬼魂,驱之并非难事,先用驱鬼阵困住这鬼,再毁掉那支附身的笔即可。附身物毁,鬼魂立散。
没想到佟解元对这笔仙执念如此,竟愿以身阻拦,死活不肯让她魂飞魄散。驱鬼阵煞气深重,普通人置身其中可是会折损寿数的。
泊澜见他们二人赶了来,嫌恶地松开了手,许是从未见过这般执拗的凡人,眼看除祟即成还跑出来跟自己较劲,高声招呼道“言辛师弟!改之师妹!快来帮师兄拉开这不识好歹的!”
而佟解元见又来了两位仙君,本就争夺半天几乎脱力的身体顿时一软,只能重重朝来人不停磕头乞求“求你们别……别伤害颜儿……”
“佟郎……你快出去,别管我了……”那笔仙戚戚然想把佟解元推出驱鬼阵,然而她鬼气被阵法吸了个干净,此刻早已毫无力气。
叶甚和阮誉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总感觉棒打鸳鸯不太好……
不行使驱鬼降妖的职责也不太好……
“荒唐!”泊澜见两人犹豫不决,转而劈头盖脸地训起了佟解元,“少在这给本仙君演什么郎情妾意的戏码,人鬼殊途乃是天理,我看你是被这鬼迷了心窍,分不清自己是人是鬼了!”
佟解元倒是个有骨气的,仰头驳了回去“什么天理!我和颜儿乃真心相爱!颜儿从未害过人,更从未害过我,我既是自愿,仙君又何苦相逼!”
泊澜被驳了个里外不是人,气得一甩袖子,把佟父推到前面去“子不教父之过,你儿子觉得多管闲事,那你去跟他讲!讲不通这事本仙君就不管了!”
佟父一辈子熟读圣贤书,何曾被儿子这般顶撞过,火气上涌指着佟解元叱骂“为父看你书全白读了,和这女鬼谈什么真心相爱!你不过是一时新鲜,贪图和异类在一起感觉快乐,自以为什么爱不爱的!糊涂、大糊涂啊!”
佟解元被亲生父亲责问,态度不如刚面对泊澜一般强硬,但仍梗着脖子辩解“那又如何!我不贪图和谁在一起快乐,难道去贪图和谁在一起不快乐吗?那岂非才糊涂!儿子自幼不爱八股,爹娘你们总在迫我,而颜儿只要我做自己感兴趣之事,同她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我有生以来从未如此放松过!这不是真心相爱,那什么才是?”
他回头看向心上人,语气坚定地说下去“情爱之事,爱的难道不就是和对方在一起时能做自己,会感到怡然快活吗?!”
一席话好似有理又好似没理,硬生生把在场几个人都噎住了。
噎了半晌后,泊澜回过神来,懒得搭理这人讲的胡言乱语,趁其不备飞起一脚给他踹出了驱鬼阵,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木笔掷于空中,抬手放出仙力将那物轰了个粉碎。
“不——!!”佟解元眼睁睁看着那支木笔碎成齑粉纷落而下,阵法里的身影顷刻化为飞灰消散,忍不住伏地哭嚎。
那哭嚎哭得泣不成声,哭得泊澜愈发觉得这人当真无可救药,摆摆手只想眼不见心不烦“祟已除尽,两位可以放心了,至于他——让他一个人待在这好好清醒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