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哲元只看着晏衡离去,直到她的背影消失,才落寞回屋。
长乐郡主回来只看到又只有他一人,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气道“你怎么就是个闷葫芦似的不敢说话,母亲昨日教你哄世女的话,你怎么一句不说?”
“母亲,这桩婚事罢了吧。”陈哲元拖了这般时日,终于道。他知晓,晏衡大可直接去徽帝面前说,只是顾及他的颜面,好留时间给长乐郡主搭台,对外去说是他不要她,免得让他原本便不好的身世不好说亲。
“你疯了?”长乐气道“你可知你父族犯的是什么罪?昌平之乱的时候,你族伯里通外敌,与先太子余孽勾连,私开城门,才使得洛京城大乱,更是使得陛下与皇后的长子丧命!之后,你陈家三百一十七口人都被斩杀,是我苦苦哀求,求他看在我早死的父亲与他的兄弟情分,只保了你一命。便连你的父亲,我的丈夫,都留不得性命。你当真以为十余年过去,便可安心了?大错特错,陛下心思深沉似海,又反复无常,不知什么时候便翻起旧账来。我而今为了你深居简出,只偶尔进宫侍奉太后,小意讨好永安姑姑,还不都是为你筹谋!”
长乐见他只低头,唯诺的模样,上前打了他一巴掌“若我死了,你可知,满洛京城唯有武虞候家的丹书铁券才能保你平安。”
陈哲元抬了头,眼含了泪,第一次违抗母亲“母亲,她不喜欢我。我不想,看她为难。”
“那你便去讨好她,要她喜欢你!此婚事是我求了好久辛苦得来的,陛下赐婚,她不敢不从。”
“母亲,您既知晓武虞候家是有丹书铁券的,若是她当真不愿,还能逼得?母亲,放手吧,我不想,要您为了我活的这般辛苦。这些年,您为我做的,我都记在心里,求您不要再为了我筹谋了。阿元只想,母亲活的轻松些,我只想母亲可以,活的如永安姑姑一般恣意的。”陈哲元忽然跪下,对长乐郡主道“母亲牺牲这么多年,已经足够了多了,儿不想,母亲便如此只为我蹉跎一生。生死有命,阿元此生无愧便足够,到死后,回想一生,从不辜负一人,心里便满足了。”
长乐郡主深深看向跪地的儿子,也是含了泪,只咬了牙道“我主意已定,你若还是我儿,便不要忤逆我。”
晏衡走时顺了一壶香雪酒,一路上就着酒瓶边喝边走,瞧见郭恒居然在一家街边的小酒馆独酌。
她过去坐下,郭恒微微抬了眼见是晏衡,又自顾喝了一碗。
晏衡有些后悔,道“早知如此,还不如是你。”
郭恒这般恬噪的人,难得的不说话。只低头喝酒。
“你怎么在这般地方喝酒?”晏衡问他。
这种又小又吵闹的酒馆,人多又杂乱,他从来是不会看一眼的,满洛京城都知,郭家大公子从来去的都是金玉楼那种一掷千金的地方。
“不过是与我爹吵了一架。路过这里,突然觉得这里热闹,便来坐坐。”
晏衡瞧见他疲软模样,心里有些内疚,若是她不拦着郭恒,要他早早的求娶夷光,是不是便不是这番局面了。便是郭恒之后,难改本性、拈花惹草,她也可以替夷光管束郭恒,不让夷光受委屈。
郭恒见晏衡沉默愧疚的模样,突然扯了嘴角笑了下,拿了盛满酒的碗碰了她的酒壶,道“你瞧我们是不是一对难兄弟,怎么在感情上失意都是一般时候。”
晏衡喝了一口酒,忽然一股酸涩涌上心头。
她好久没有想起穆修了。她是说忘记便果真将他抛的一干二净,这些时日便连穆修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想起。只郭恒说起来了,便觉得哪儿都有穆修的影子。她手里拿着的天青色釉制的酒瓶好似月华笼罩下穆修的衣衫,这条街道也是穆修送抄书走过的路,街对面拐角处的那家店是穆修路过时候常去买的糕点店,便连今日刚刚落过雨的清冷天光,好似穆修的清泠泠的眸光。
晏衡喝下一大口酒,拍了桌子,道“果真是如此!”她又拿起酒壶,索性将一壶酒都闷了,带着酸涩的哭意悔恨道“长风,是我误了夷光,早知,若我早知,必然不会拦着你了。”
郭恒只拍了拍晏衡的肩,自嘲道“不必如此,若你是个男子,我也不会将我妹妹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