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云温章摇头一笑,将茶壶放下,伸手摸了摸眉心竖纹。
儒道正气莲花,花开五瓣,本是儒道修行所求,只盼有朝一日能够一口正气莲花开,紫气东来漫星海。却这些寻常,都与云温章所走道路相悖,而那正气莲花,也并非是云温章此生所求,反而花开五瓣便意味着踏入此道之后,就只能违背君子道义五次,是不同于寻常儒道修士,稍有逾矩,便胸中一口浩然正气就会彻底溃散,心境蒙尘,修为境界更会跌落谷底。如此这般,是切切实实给自己留了一些后路,以免朝生暮死,正气不存。对此,云鸿仁自然知晓,而更加深知的便是他的这位老爹自来刻板守旧,虽说比不得云老爷子那般,却又没差多少,而其无论言行举止,也向来都是以君子道义为先,便那所谓的后路,云温章是从未真正用到过。
可自从鬼山之行落罢,云鸿仁便一直呆在自己院中养伤,唯一一次出门,也是因青槐与他说了云泽服下最后一只血桃之事。却不想今日得见,云温章眉心处,竟是已经多了这样一条血红莲花纹。
“还是,你说了什么?”
云鸿仁见云温章不答,便又追问一句。
可他这位儒生老爹却只是浅笑摇头,将他面前倒扣的茶杯重新翻起,再满一杯。
“喝完就回去休息吧,明日也别再赖着不肯起床了,早些洗漱完毕,也好去教泽儿该如何用刀,方便他下山之后能够自保。刀剑毕竟不分家,更何况离儿给他的那柄刀,与你手中玄玉剑形式相仿,很多路数,可以互通。”
闻言,云鸿仁抿了抿嘴角,颇有些不满。
可云温章话已至此,云鸿仁也就知道再怎么问下去,都断然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心里有些烦闷,便到末了,也只是冲着云温章瞪了一下眼睛,留下那盏未曾动过的滚烫茶水,径直气呼呼起身离去。
云温章倒也并未责怪,反而兴致更佳,饮茶闻竹笙,望明月。
山上月光正好,只叹依旧斑驳。
一晃十日匆匆。
临到云泽下山时,木灵儿小姑娘眼眶红红,一路从山上送到山下,而至定要分别时,也仍是依依不舍,恨不能将自己变成那只趴在云泽肩膀上的小狐狸,跟着一道离开。但有些事,并非一心所想就能如愿。便尽管木灵儿心里有诸多不舍,可到最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多年来始终凭借一只小船穿梭在这片海域中的老人将云泽带走,愈行愈远,直至不见。
海上从来都是风平浪静,一望无涯,而无论已经走过多少次,云泽也从未见过这片海域出现任何波澜,颇为奇怪,一如船家来往海上,却是用竹竿撑船。
碧空如洗,海天无涯,海面如镜,倒映天云,便连丝毫微风都不曾有过,只唯独小船带起片片涟漪,也只有竹竿撑船如水时会带起些许声响,而除此之外的,便再无其他,静得可怕。
云泽觉得有些压抑,却也不曾与摆船的老人说话,自顾自向着四周看了一会儿,随后便重新静下心来,依着木灵儿先前教给他的方法盘膝而坐,入定修行,继续沉淀稳固如今的境界。
而在许多年前,云泽也曾尝试过与这位船家说些什么,问些什么,却每次得到的,都不过是一阵沉默。老人肤色黝黑,身材高大,一身腱子肉颇为壮硕,只是头上戴着宽大斗笠,瞧不见面容长相,唯独露出一把白胡子,让人能够知道这位向来都是惜字如金的船家已然年岁不小。
舟船轻摆,水声依稀,船头一盏长明灯,亮了无数年。
小狐狸张大嘴巴打个哈欠,趴在船尾眯着眼睛,百无聊赖。
而不消多久,船里便响起噗通一声。小狐狸应声回头看去,见到是云泽已经睡了过去,方才起身伸个懒腰,来到船头,望向前路,不知作何思量。
“你不睡会儿?要到岸边,还得许久。”
船家老人忽然开口,声音沉闷,他将竹竿提起,再入水时,便又带起些许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