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姬自来话少,不喜与人多言,昨日难得一笑,也并非云泽所见。可事先有了云温章所赠符箓,云泽便知晓雪姬所赠这三张符箓大抵与之相仿,唯独不知将其撕毁之后,来者又是何人。
可如此算来,统共六张符箓,便可解六次性命之忧。
云泽收起符箓,沉默良久,忽然苦笑一声。
“都是怕我丧命。”
度朔山山顶东北侧,巨大桃木枝梢弯曲,垂落地面,扭曲而成一座拱门,叶绿青翠,枝干浑黄,而其上则颇多旧痕,有似刀劈斧砍,有似爪挠齿咬,最浅不过一道白痕,好似这枝干有如金铁一般,而最深则有寸许,如一剑斩过,其中威势,历尽沧桑也不曾褪去,观之则似有千万剑刃齐鸣,伴随大道轰响,灵纹游弋,勾勒剑主威严,震慑古今。
云鸿仁在门前盘膝而坐,身披玄袍,内衬白衣,膝上横陈一把七尺玄玉长剑,面上一道斜切纵贯的灰色狰狞疤痕,颇为骇人,而右臂衣袖则空荡荡随风摇晃。他两眼一眨不眨,盯着门上剑痕,身形摇摆,眼角带血,面目狰狞,睚眦欲裂,却仍是不肯退却。
“放弃吧,那道剑痕,不是你如今境界就能看的。”
一壮硕大汉自远处行来,青布麻衣,驻足在云鸿仁身后。
“自从鬼狱回来之后,你就像是变了个人。若是放在以往,纵然这剑痕所藏剑意如何高深,你也断然不会”
不等说完,云鸿仁忽的惨嚎一声,整个人倒飞而出,落在地上又滚了几圈,才终于停下。待得勉强起身,云鸿仁又忽的面色一变,跪在地上张嘴呕出大口的鲜血。
大汉皱眉,摇头一叹。
“你又何苦如此强迫自己。”
“呼——”
云鸿仁吐过了胸腔淤血,一口气息才终于理顺,擦净嘴角血迹之后便一屁股坐在地上,耸肩微笑。
“若是搁在以前的时候,我当然不会去看这剑痕剑意,那时候只觉得没什么必要,毕竟事事都有我爹。他可是儒道补天士,还是放在整个天下都难得一见的大成者。要说让他如历来的大道王者般挥手补天缺是不太可能,但要比肩大圣之境,还是有些希望的。有这么一个强横的老爹撑腰,这天下之大,到哪儿我也可以横着走!便是天塌了,也有老爹在上边撑着!”
说着,云鸿仁忽然顿了一下。
他抬头望向大门,沉默良久,之后才徐徐开口。
“直到下了山,我才知道仰仗外力终究不是正途,更何况如今世道越发残酷了,人皇妖帝欲求仙门不成,反而身陨,便这一方天地都因人皇之过导致灵气枯竭,大道底蕴受损。年轻一辈的,人人都在争,争一个活命的机会,哪怕一些不明就里的也跟着一起争。那时候我就已经想过,要不我也跟他们争上一争?哪怕只是有趣也好,争不过了,便让老爹给我撑腰,争过了,我便给泽哥儿撑腰。可我到底是生性惫懒,一想到老爹那么能耐,就什么都不愿意争了,还是抓紧了时间四处游乐才最好。再后来,我被老爷子罚去镇守鬼狱,才知道这天下之大,还真不是到哪儿都能横着走的,也有老爹力不能及的地方”
云鸿仁长叹一声,满脸苦笑。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袖子,抿着嘴角,眼神也跟着黯淡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