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式微由衷感叹“真是浪漫啊。”
校长敛了笑意,沉声静气,“浪漫有什么用,人都不在了,这些东西只是徒增伤感罢了。”
安式微垂眸望着盒子,又看了一眼校长,不知道接一句什么话比较合适。
“我跟他是在这座城市相识,相知,再到相守,以为可以共白头,他却先我一步走了。”她执拗地盯着盒子,眉眼之间有了淡淡的愁意。
在清浅的时光里,挽手共赏清风霁月,凝听春日落在枝头的黄鹂啼鸣,也许会是一生的细水长流,终究隔了生死,只剩了哀思。
“我不是z市人,是过来旅游的时候跟他认识的。那时,我刚大学毕业,决定一个人去外省看看。逛后街古镇取材的时候包被人抢了,包里全是重要证件和现金,我当时扯着不放,那人力气很大,连人带包被拖了好几米远,为了保命松了手。大腿小腿还有手臂都磨出血了,养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恢复过来,庆幸没有留疤。报案后他问我歹徒的细节,我一五一十全说了,还把那人的样子画下来了。他送我去了医院,处理了伤口又送我回了酒店。没过几天就抓到了,效率还挺高,他归还东西的时候还一直夸我坚强,说其他女孩子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早哭了,我哪是坚强,只是我当时一个人在外地,身边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哭给谁看啊。”校长谈及往事,缓了神色。
“后来,我知道他熬了几个晚上才抓住那个人,虽然这是他的职责,但我心里莫名其妙地产生了巨大的波澜。一想到他蹲在路边啃馒头,还一个劲儿抱怨馒头不松软,我都忍不住想笑。因为他,我留下来了,还成了他的太太。我是北方人,家人一开始是反对我嫁这么远的,说要是以后他欺负我了,他们想揍他还得坐火车坐飞机过来,可拧不过我,妥协了。他对我很好,好到我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人,好到我忘不了他。一切都好像昨天才发生的一样,太近又太远了。”
她缓缓打开了盒子,里面只有三根香烟,“他喜欢抽烟,可我不喜欢他抽烟,我们这辈子唯一的争吵就是这件事。那一年他去外地执行任务,一去就是一个月,走之前我刚跟他吵完架,赌气地说去了就不要回来了。他才走没有一个星期,我就很想很想他,犹豫了两天写了信给他,可是信还没收到他人就走了,走的时候兜里就揣着这仅剩的三根烟。从那以后他不吵了,我再也听不到他跟我吵架了。”
校长眼里浮了泪光,微笑,“他在阳台种了好多忍冬,说阿冬,我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它们会替我陪着你,就像我还在你身边一样。”
“我没哭,你怎么反倒哭了。”校长看着安式微,摸了她的头。
安式微没有哭,只是红了眼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没有掉下来。
那个时候,车马邮件都很慢,寄出的那一封信就是见字如晤,所有的深情思念,所有的辗转难眠都在里面,可对方没有收到,已成诀别。
陪校长说完话,差不多六点半。因为苏欧的姥姥是北方人,恰好跟校长又是一个省的,有了话题,自然是千言万语话难尽。
“你倒是很会哄人嘛。”安式微戏谑,平日里校长爱拉着她说话,今天反而被冷落在一旁,听他们从衣食住行聊到名胜古迹足足两个小时,心里难免不忿。
苏欧露齿一笑,晃花人眼,“彼此彼此。”
天气一到夜晚跟着变了脸,狂风和骤雨配合默契,冲洗着这座城市,阴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在雾蒙蒙的黑夜里肆无忌惮地涌动。
一重秋雨一重凉。
两个人躲在屋檐下躲雨,雨被狂风吹乱了方向,不多时,湿了两人的裤脚。
“你带伞了吗?”安式微的头发被风吹着,贴在面颊上,狼狈不堪。
“没有。”苏欧摇头。
安式微带了伞,但也不够两个人遮雨,况且少年还背着他的吉他,着实有些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