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了,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员工调薪时间,浦生公司所有企业中层以上管理人员的调薪,都是柯董一人亲自操笔,一点也不麻烦别人,这涉及到近两百人咧,他应该很累的。我的年薪调到了十八万,这还不包括年底的奖金红包,感谢柯董的抬爱!
我打电话余红,问她:我每月都按时寄了工资,你有没有收到,总该给我回个信吧?她说:难道你不应该寄工资回来吗?如果没有收到,我自然会打电话你。
我噎住了,又问:我母亲每月的零花钱,你给了没?她回答:有什么好着急的,她在大哥那边不愁吃不愁穿的,她又不是只生养了你一个儿子?我再问:女儿怎么样了?情绪有没有一点好转?她说:还不是那样,没钱用了就找我。挂掉电话,我沉思良久。
侄儿勇娃出差回来了,他一年到头都在外面跑,难得与我见面,到年底了回公司述职后就等着放假回家了。我俩在食堂买了几个菜,回到我的宿舍一起吃。我问他工作情况怎么样?
他说:“新药临床专员不但需要具备专业知识,更重要的是情商,我现在手上已有了很多的医院资源,工作没问题呀,我的项目进展是最快的。不过我们科技公司的朱总因为不懂行,把我们卡的太死,还说我们怎么把费用预算全用完了,没有节余?和她解释不清楚。”
我问:“那这样的话,岂不是把你们的工作业绩都否定了吗?”
“就是啊,她以此为借口,扣减我们年底奖金咯,她真是不知道我们在外面跑医院的辛苦,遇上脾气好的医生,还可以坐着等,一等就是大半天,碰上脾气急躁或是心情不好的医生,还不等开口,就被轰出来了。”
“等有机会,我找朱总说说吧”我有些心疼侄儿。
六十八
春节放假时间确定了,但柯董的老师要过来了,柯董指明要我接待。勇娃原本打算和我一起回家过春节的,我让他先订票,不用等我了。秦总也高兴地告诉我,老板今年批准她不用值班,她可以回广州过春节了。
因惦记着勇娃工作上的事情,我去科技公司找朱总交流交流。朱总是有级别的干部身份退下来的,官威和官气犹在,她面无表情地问我有啥事情?
我说:“朱总,我准备就科技公司的技术创新和科研成果写一篇文章,给证券报和医药报投稿,想听听您的意见。”
“噢——”朱总的语调拖了很长又突然打住,说:“科研成果方面你找我们分管的副总,具体情况他掌握,技术创新机制方面嘛,可以找办公室主任提供一些材料,她文笔不错,公司一些项目申报材料都是她负责的。”
关于科技公司的办公室主任,我听说勇娃讲过,她是朱总带过来的,据说是朱总的亲戚,文笔不咋样。申报材料都是项目组整理编写的,她只是复印装订和报送,就这样工资还不低。
关于其文笔水平,因为每个企业每月都有向内刊投稿的任务,我见过她写的稿件,确实还欠火候。但我是来找朱总了解勇娃工作情况的,只能顺着朱总的话往下说。
“是啊,办公室主任经常给我们内刊投稿,看得出来文字功底挺好,您亲自选定的人当然错不了。呃,另外有件事,想顺便向您打听一下。”
“嗯,你说。”朱总低头翻阅着文件。
“在外跑临床项目的那个小刘是我侄儿,不知道他工作表现怎样?有什么不足的地方,还望您尽管严厉批评和指正。”我试探性地问道。
朱总抬头看着我头顶上的吸顶灯说:“这个小刘表现还可以吧。毛病和缺点嘛,每个人身上都有,我对公司员工都是一视同仁,我不会顾及到谁有什么关系,老板把这个摊子交给我,我就要对老板负责,该教育的都会教育,不会留什么情面的。”
我靠,说话一点毛病都没有,明明把人一脚踢出去了,还让人搞不清楚她是用哪一只脚踢的。套路深水平高,我被怼了一鼻子灰。
回到办公室,感到憋屈,想向平总申诉一下。但转念一想,说什么呢?说朱总提拔亲戚当办公室主任,其能力与职位不符,工资还高?我这算什么?挑拨离间、无端生事、影响团结,算了,只当是我自己作贱吧。
秘书通知我去柯董办公室,柯董的老师来了,带着外孙女。柯董向我介绍说,他的老师退休了,这次过来是搜集一些公司的资料,为公司写点东西,让我与老师具体对接并协助。
离开柯董办公室后,老师说:“我孙女没来过浦海市,要不咱们先出去转转吧。”我向行政办申请安排了一辆小车,再叫上老杨带上相机,一起去几个景点逛逛。路上,我问老师需要哪些方面的材料?老师说:“柯董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他现在做了这么大的事业,家乡人都很敬佩他。我退休了,空闲时间多,想为他写一本书,书名我都想好了,就叫‘美梦成真’,你给我提供一些柯董个人的资料,到时我带回去。”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十分惊讶这本书的书名,它通俗得可爱,能与柯董当前的身份和抱负匹配么?但我憋住了想法,说:“您放心,没问题,包括柯董和公司的所有资料,我整理好后一并提供给您,您就带着孙女安心在这儿玩几天。”
柯董的老师是在公司放假后的第三天离开浦海市的。这几天柯董没有再与老师见面,都是我在作陪,送走爷孙俩,我去向柯董汇报。柯董每年春节回家都很晚,估计是防止值班高管“卖肉不守案”。
“老师都说了些什么啊?”柯董靠在柔软宽厚的高档皮质沙发上问我。
我毕恭毕敬地站着回答说:“老师说要为公司写一本书,我按照他的要求,把资料都给他了,不过我觉得书名和内容构思,可能还需要斟酌一下。”
柯董往前探了探身,摁熄了手中的香烟,我看见烟缸里净是半截烟头,一支烟他只抽一半,不过烟倒是不贵,好像是十八九块一包的进口烟。柯董说:“不用了,随他去吧,他退休了,想写点书挣点钱也是正常的。他写的这本书印刷出版后,先放在公司仓库,不要对外发行,好了,你下去吧。”
我刚转身就听见柯董说:“回来,等一下”,柯董从宽大的办公桌下面拿出几叠钱丢在桌上说:“拿去吧。”
我双手捧着奖金心情愉悦,“老板自有公道,付出总有回报”。回到办公室,缓了一下,准备订机票回家。但是机票订不到了,火车票也没有了,咋办?广告公司的老乡小王帮我联系了票贩子,票贩子说尽量想办法但没把握,让等消息。
园区空荡荡的了,我吃完晚饭回到宿舍,郁闷地躺在床上,想着这一年又很快就过去了,女儿的事情该怎么办?手机响了,是秦总的电话,她问我:“到家了吗?”
我说:“怎么回啊?天上飞的和地上跑的,都没有票了,还在等票贩子的消息呢,被老板的老师给耽误了,才送走他。”
她说:“那老板的老师怎么买到票的呢?”
我说:“人家早就把往返的机票都定好了,但是没给我说,我也没敢问,一直傻陪着他。”
她说:“总共才一周的假期,这都过去三天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弄到票,你干脆利用这个机会过来广州吧,看看这边的环境和条件,再考虑一下你女儿转学的事情。”
我想了想,也在理。便给余红打电话说因工作耽误买不到票了,等春节后我再找时间休假。余红很不高兴,说了一句“随便你”,就挂断了电话。
去广州的短途机票宽松,但价格贵。我选择了坐长途客车,一夜颠簸后抵达广州,秦总开车接到我,吃了点东西后,安排我到酒店歇息,说下午再带我出去转转。我在酒店冲了个澡,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多,直到秦总电话我,说她在楼下等我了。
秦总先带我到了市中心一个叫中尧广场的楼盘,上到第21层,她掏出钥匙打开了一间房,面积有一百多平米,里面基本装修好了,还没有配置家电家具。她拉着我走到阳台,指着不远处的学校操场说:“你看,那边就是一所初中高中连读的学校,我有朋友在这个区当领导,打个招呼就可以进去就读,上学回家都方便。”
我点点头:“嗯,小区环境也挺好,这地段的房子价格不便宜吧?你买的?”
她说:“现在房价还在涨呢,这是我当初进公司前,公司给我的安置条件,房产证是我的名字。”
我开玩笑说:“我怎么觉得你值不了这个价呢?”她嗔怪说:“哼,我的能力水平你能看得出来?你除了会写几篇狗屁小文章,还懂啥?太小看我了!”
离开小区,她又带我到了老城区,走进一栋老式步梯住宅楼,在四楼停下,楼道正对门的两套住房在同时装修,工人放假了,杂物遍地。她说:“东边的这套房是我离婚后的房产,后来对面的业主卖房,我就买过来了,现在我准备把这两套住房打通,合并成五室两厅三卫的大套房,年后可以装修完,家具家电都订购了,附近学校多,选择性更大。”
她又指着对面几栋新楼说:“那是香港李大佬开发的楼盘,他在每个城市都是找最好的地段开发房产,所以你别看我们这栋楼老旧了,房价可不便宜的啦。”
我问:“你爸妈在哪儿住呢?”她说:“他们住的是干部福利房,离这儿有三站路,请了专职保姆在照顾他们。”
看完住房,秦总想领着我去逛逛商场,说给我买一套新衣过春节。我想如果人家给我买新衣服了,我是不是也应该回赠一点礼物呢?可是我大部分的工资奖金都寄回家了,手里的钱也买不了啥贵重礼物啊。我借口说肚子饿了,先找地方吃饭吧。她说她在这个地方长大,吃喝玩乐的地方都熟悉,问我想吃什么?我说吃我家乡的口味。她很快找到了一家叫荆楚厨艺的餐馆,要了一个小包间,点了火锅和配菜,再为我拿了一瓶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