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头发都白了,眼角的皱纹也渐渐增加,他根本不如他想象的那样轻松。
看了看时间,我驱车前往墓园。
一米八二的大个子立在墓碑前,墓碑上没有任何名字和照片,只有天平模样的雕刻。男人把蓝色的风信子放在墓碑前,一言不发地站着,直到雨滴落下,浸湿他熨烫整齐的西装,打乱他打理端正的头发。
我把伞撑过他的头顶,他伸手接过,一如既往地将伞面往我的方向移了移,另一只手牵起我的手,与我十指交握。
“走吧。”我轻声劝。
“好。”
他放开我的手,旋即揽着我的肩,与我一同向墓园门口走去。
这一年他太辛苦了。
在我拉着明哥——本名蔺苇明——跳海之后,左然第一时间跳入海中将我救起,然而被抱上甲板的时候,我的呼吸已经没了,他害怕到四肢僵硬,完全无法按照标准动作替我做心肺复苏。幸而靠着莫弈冷静处理和陆景和的直升机,将在死神面前蹦迪的我送到最近的医院,将我一把拉了回来,还让陆景和被罚了一大笔钱,差点吊销飞行执照。
而我本人也因为摄入含有nxx成分的药物险些导致视力大幅度下降,身体一度虚弱到只能躺在床上吸氧,精神错乱一个月,还差点产生依赖。最后在莫弈的治疗和新药的帮助之下回归正轨。不幸中的万幸是,因为及时阻断,我的脑部神经没有受到损害,我最终落下的后遗症仅仅是近视度数飙升,其他的如今已完全恢复。
明哥被夏彦入海活捉,船只内的所有人都被控制,在大使馆和斯沃尔特王国的协助下,全部如数遣返。之后便是轰动全国一整年的nxx案件。左然被抛在舆论浪潮,所有案源几乎断绝。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他便去法援中心义务帮忙。没想到在那里他反而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捍卫法律的尊严,同时收获了一大堆锦旗,多到得在书房专门开一面墙来挂。
做着做着,就从义务帮忙做成了专职人员。他已经在上周正式向翟星递交辞呈,下个月便要去法援中心正式报到,职位是法援中心主任。
聂秋的庭审他没有一堂是落下的。
然而聂秋没有看过他一眼,甚至他提出的探视申请,也统统回绝。
以前我不理解,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能如此绝情,但如今我却明白了。是自己的错,给重要的人带来了伤害和痛苦,所以宁愿绝情一点,哪怕让对方对自己多少有一点点恨意,日子都能舒坦许多。我的亲哥罗清是这样,他的恩师聂秋也是这样。
给聂秋下葬那天,和今天一样下着雨。
他单膝跪在墓前,放下淡紫色的风信子,那是聂秋生前最爱的花。
他拒绝乘车,一步一步蹒跚着走在回家的路上,背影孤寂,了无生气。那一刻,我甚至觉得他会就这样离我而去,于是紧紧握着他的手,和他一起淋雨,一起回家,一直在沙发上坐到天明。
太阳升起的一瞬,他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哑着嗓子感谢:“莎莎,谢谢你陪我。”
“谢谢你,让我陪你。”
好在,痛苦终将过去,迎接他的,将会是美好的未来。
“怎么了?”
他温柔的声音从副驾驶方向传来,我笑眯眯地牵起他的手,“左然,我想让你快乐一点。”
我想让他的未来,只有欢乐。
“你在我身边,我就很快乐。”他解开安全带,向我的方向靠近,如蜻蜓点水一般吻上我的唇。
“那,你想不想更快乐?”
“嗯?”
我从外套口袋里摸出盒子,用力放在他的手心。他愣了愣,诧异地打开盒子,取出里头简约的钻石男戒,突然笑了起来,“莎莎,这事儿应该男人来做。”
“那你答不答应?”
他的眼里满是血丝,盈着点点的光,将蓝眸映得像星空一般闪耀。他笑着,眼角的皱纹微微泛起,却和十分钟前那憔悴的模样完全不同,像是重获新生一般容光焕发。
“答应。”
他任由我把戒指套入他的中指,旋即下车,打开驾驶室的门,躬身进来将我拥在怀里。热烈的吻让我几乎喘不过气,缓过神来时我人已经被塞进副驾驶室,而他本人开着车,飞速向他家的方向前行。
“不对,左然,今晚不是说要去我爸妈家吃饭吗?”
“先不急。”
“啊?”
“先回我家。”
直到他打开门的一瞬,一屋子的吵闹声瞬间停止,说好了正常上班的忒弥斯全体律师们如今却聚集在左然家,手里拿着彩带气球,震惊地看向站在大门口的我和他,硕大的“merrymerosa”就摆在地上,还没来得及装饰起来。翟星正要大骂,他却像是没看见他们一样冲上二楼,再下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红丝绒盒子。这个盒子眼熟得很,分明我兜里还揣着一个空的。
他单膝跪下,打开盒子,眼里满是诚挚,“嫁给我,罗莎。”
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和我一样选择在他见我父母这一天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