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鸢把化验单递到姜钰手边，拿起桌上的温水递给她：“你想怎么办？”
姜钰轻抿一口水，呆坐良久。
“如果你想留下......”白鸢沉吟，却被姜钰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打断：“孩子打掉。”
白鸢看向一脸决绝的姜钰，她震惊于姜钰的决定，但又在情理之中。
白鸢长叹一口气，跳出秦川这个火坑对于姜钰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她值得更好的人和更好的人生。
通过这些天的表现，她还担心姜钰是为了气渣男，但是看着她一脸平淡，如果一个人平常的状态可以假装，那微表情绝对不会骗人。
她学过心理学，姜钰的每一个微小的动作她尽收眼底，她是从内而外真正的平淡和坦然。
没有伪装，放下过去，丢下执念。
“如果这是你的最终决定，那我尊重你的决定。”
急匆匆从加护病房里赶来的沈秋雅一头细密的汗珠，她定在门口，身体微颤。
虽然不知道女儿怎么了，但是那句孩子打掉已经让隐藏了所有信息毫无遗漏的展现。
就这不到半月的时间里，她看到了女儿的决心和转变。搬空的储物间，看她那青黑的眼圈就预料到她晚上挑灯夜战的场景。
从白鸢口中得知，现在的她如此努力，不光要恶补专业知识，而且还在空余时间去学习商业知识，她还不忘每天做饭，专门给她和她爸送来，没有一天间断。
姜家的担子放在她身上，太过于沉重了，血缘关系怎么可能被那一纸无情的断绝关系斩断？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
她不在家的这一年，每天都想，每天都盼，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不爱？孩子没有什么形状，养成什么样子不还是她和她爸之前太过于溺爱了吗？
其实当她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那一瞬间，她已经原谅了她所有的过错。
姜钰眼神清亮，没有一丝犹豫不舍和挣扎，她刚要开口，门被沈秋雅推开。
“小鸢，你出去一下，我有一些话要跟钰儿说。”看着面沉如水的沈姨，白鸢礼貌的站起告别。
姜钰的电话突然响起，黄莺愤怒的声音传来：“小钰儿，你知道吗？秦川那个渣男商讨着跟顾怜结婚的事！他可真不要脸！前脚刚跟你离婚，后脚就这么着急的要结婚！”
姜钰面色沉静：“正常，意料中。”
之前他可是巴不得跟她离婚，现在离了那可要好好补偿一下他的初恋。
“莺，我还有事，先挂了。”
姜钰看向母亲，在她厨艺的加持下，母亲的脸色比起之前憔悴的样子可是要好看不少。脸色不再枯黄，凹陷的脸颊上也有了肉。
“孩子是无辜的。”沈秋雅平静的语气中酝酿着惊涛骇浪的情绪。
虽然秦家人品行不怎么好，但是若只是为了家族就放弃一个孩子，实在是.......有违天理。
家族什么时候都能崛起，孩子却只有这一个。
天赐的礼物，怎么能说舍弃就舍弃？
而且一个未出世未成形的生命凭什么要被外界，历史的因素决定？
“秦川要结婚了。”姜钰看向沈秋雅，面容平和。
沈秋雅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却还是咬牙挣扎：“他结他的，你生你的。你的孩子，与他无关。”
沈秋雅握拳，艰难道：“你若真是不想养，我和你爸照顾她，把她当成我们的孩子，你就把当成你的亲妹妹或亲弟弟。”
姜钰苦笑，一针见血的反问：“沈女士，姜钰的幸福和未出世的孩子，你选哪个？”
沈秋雅呼吸一滞，她是万万没想到，姜钰如此直截了当，她低着头紧绷着身体，思考良久，依然没有给出答案。
如果非要选择的话，她选前者，如果这个孩子她真的不想要，她也不能逼迫自己的孩子做她不喜欢或者深思熟虑的决定。
她刚要开口，姜钰缓缓开口：“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是觉得孩子不应该被外界的因素所扰，孩子是无辜的。不过，在目前的这种情况下，这个孩子不能要。”
“首先，我不认为单亲母亲多么丢人，相反我觉得每一个母亲都很伟大，尤其是单亲妈妈。”
“另外，我更不在乎秦家的态度，更不怕可能孩子出生之后或许会牵扯抚养权的争夺，如果法官知道秦川婚内出轨，外面养着小三，对于原配妻子更是非打即骂，站在人道主义的角度，法官站在我这边。就算ta不站我，还有人民舆论媒体的防线。”
“当然，更重要的是我自己的态度，我已不再需要他，也不再乞求他的爱了。我不会再为了让他多看我一眼而苦苦哀求，委屈求全，更不会退让一步！本来我们的关系就是不健康的，我爱过他的方式也是不健康的，不能一错再错。”
姜钰的爱是病态的，也是枷锁，死死的困住她自己，也让秦川更加猖狂。
“我也值得孩子是无辜的，ta什么都不知道，没有成型没有降生时就要被人决定ta的命运。其实照秦母吸血的本性，她认为我不仅要为秦川衣食住行尽心尽力，还要为他生儿育女，纵使他一个眼神也不给我，或者喝醉时对我的打骂，但是我本该如此，骂我我就受着，这是我做媳妇的本分。”
“不过，我可不是一个没有感觉的充气娃娃或是秦家的提线木偶，我的孩子离开父亲就不能健康快乐的生长吗？只有母亲的爱的孩子就是残缺的吗？父母真的能给孩子一个完整的爱吗？我见过太多无爱的家庭，就算双亲都在，但是家庭里无尽的争吵，对于孩子的伤害还不如离了好，一切为了孩子，这句话，既锁住了自己，又钳住了孩子。”
“如果最后的结果不能好，会滋生怨恨，可能父母还会说‘要不是为了你！我怎么可能会走到今天’！不过这些父母忘记了一个前提，作出这种决定的是他们自己。孩子什么都没有做，就被盖上了莫须有的罪名。拿着为了你的幌子为所欲为。”
沈秋雅瞪大眼睛，她没想到姜钰会有这么深刻的体会和觉悟，那她的决定她就更不明白了：“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是要舍弃这个孩子？”
姜钰深吸一口气：“因为我很自私，因为我更爱自己。我没有准备好应该怎么迎接这个生命。我更是深知我留下ta,ta不会幸福我也不会。一个新生命，两人相互折磨。”
“我没有办法给ta幸福的爱，我肯定会在ta出生之后厌弃ta,如果我的孩子不能在有爱的环境下长大，我宁愿ta不要出生。”
“我明知这是渣男的孩子，还给它生孩子，在ta越长越大后，看着ta日趋跟他越来越像的脸和性格，这是无穷尽的折磨。”
沈秋雅长叹一口气：“回去我跟你爸商量商量，等你身体好一些的时候，再准备吧。我给你洗个苹果。”
“真希望几年之后你不会后悔。”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也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
看着母亲的背影，萧条，两鬓白发好像又添几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