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和?连家卖了二百年的粮,家传十几代?人?,一直童叟无欺,丰收年收粮不压价,荒年就卖存粮,也不多涨价。这多少年了,送往边关的边籴没出过一次问题,在咱们?京城甚至整个直隶,名望极大。”
华琼寥寥几句话,唐荼荼听得惊心动魄,要不是怕举止古怪,她都想原地?立正给这两家粮行敬个礼。
国之大者,为国为民。
华琼又笑道:“这京货大赏其?实没他两家什么?事,就是过来露个脸,你瞧坐这南市正
中间,多体面?,这是最大的商行才能有的殊荣。”
昌连粮行展台前坐着几个掌柜唠嗑,各个眉飞色舞的,金茂粮行这头却人?少。
几张八仙大桌连着,桌上不光有稻、谷、麦穗子,也有粮种,一小包一小包地?摆满了整张桌。
桌后边坐着个干瘦老头,驼背坐着,罩着顶斗笠遮阳,斗笠滑到下巴了也不见他扶一下,依稀是在睡觉。
唐荼荼没有吵他,小声问华琼:“娘,这是卖种子的?”
“娘也不晓得。”
斗笠下的老人?却突?出声:“种子不卖,白送。”
唐荼荼低了低头,也看不见他的脸,只?听老人?家又道:“这种子是老朽从各地?淘换回来的。田多农户少的地?方,种地?就没个章法,常常有各种各样的野生穗子,一长?就是一大片,当地?人?就拿这些穗子做饭吃。”
“老朽也认不得是什么?东西,全淘换回来,一样一样地?尝味——这几种味儿都不赖。”
说完,他才把斗笠扶到脑袋上,露出一张黑亮的脸来,颇有兴味地?看着她娘儿俩。
有仆从给她们?搬了两张杌子来,唐荼荼坐下,一样一样仔细地?瞧。
种子垫着油纸摆成长?长?一排,桌上一半放种子,一半放割下来的成穗,因为路途遥远车马颠簸,运回来的谷穗不整齐了,乱成一团,很难认出是什么?。
粮种旁写着品种名字,都是当地?的俗名,什么?黑糠、白瘪子。
唐荼荼拿起一根“白瘪子”穗儿,捻开外皮,露出里边几粒干瘪的麦粒,她尝了尝味道,笑了起来。
老头以?为她在笑这麦子太?瘪,无奈道:“这白瘪子是东北来的,丫头别看卖相不行,当地?人?拿这麦子烤饼子吃,又耐嚼又香。”
唐荼荼笑容更大了:“这是燕麦。”
老头怔了一怔,问:“那是啥?”
唐荼荼道:“能熬粥,促消化的。”她怕被追问,自己还补上漏:“我在本草书上看到的,燕麦还能入药,补益脾胃,特?别适合老人?吃。”
这个时代?对跨地?域迁种、移植的认识还不深,再好的作物,往往也只?在原产地?扎根,移种是非常费力的事。燕麦是高寒、
喜干燥的作物,高山高原上才有,中原见不着的。
“嚯,丫头还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