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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是金钥匙还是枷锁(3 / 4)

夜幕拉上了,月牙挂在西边的枣树上,魁星楼的灯光晕黄一团,像生锈了的日光,在海水一样寂静漆黑的夜里,显得暗淡渺小,毫不起眼。

陈望春这种灰头土脸的回家方式,令油坊门人深深地迷惑不解。

村里人几乎彻夜未眠,他们坐在陈背篓家门口的打麦场上,追忆着着二十年前的时光:

那场怪异的龙卷风,何采菊每晚在这里举办秦腔晚会,刘爱雨和陈望春表演《虎口缘》,陈背篓毒打何采菊,合欢树上开满了粉色的花、以及悬挂的何采菊的戏服,陈望春考上大学,一村的人把他抬到了镇上……

月光皎洁,幽深碧蓝的夜空,划过一道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不知坠向哪里。

东亮突然想起了彗星、伟大的哈雷彗星,想起了陈望春,心里像起风的海面,浪涛澎湃。

东亮虽是个包工头,但对知识和文化充满了崇敬,他教育儿女,影星、歌星、脱口秀、美女直播、王者荣耀,统统都是屎,一坨坨的屎,唯有陈望春,是一座令人仰止的山,有喜马拉雅的雄壮和珠穆朗玛的巍峨。

正当东亮鼓励儿女们追赶陈望春时,陈望春却掉过头,从金碧辉煌的京城,回到了破烂穷酸的油坊门,光芒四射的彗星悲壮地坠落了。

东亮面前雾茫茫一片,他这只小船,原地转着圈子,不知该往何处去。

陈望春到底是昙花一现,还是像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蝉,总有一天会蜕皮羽化,引吭高歌、自由飞翔?

陈望春再次成为村里人议论的焦点,人们回忆了刘麦秆和陈背篓打赌的整个过程后,都夸奖说,还是刘麦秆有眼光,是火眼金睛。

当年,他一眼就看出了陈望春背上的印记是枷锁而不是金钥匙,陈望春这二十年的经历,验证了他是一个苦难者,而不是上天的宠儿。

有人说陈背篓还欠着我们的钱呢,要知道这样,当初把钱存在银行里,还能吃点利息,现在是肉包子打狗,没了。

大家一下子愤怒了,陈望春这个大尾巴狼,欺骗了我们这些年,他不是有金钥匙吗,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有人说:“什么金钥匙?就是个枷锁!麦秆早几十年前就看透了,眼毒啊。”

被拍马屁的刘麦秆却一点也不高兴,倒显得愁绪满怀,人们奇怪,除了刘爱雨还没结婚、他没有孙子可抱,他还有啥不知足的?

人们安慰刘麦秆,能干的女人结婚都迟,刘爱雨是只金凤凰,凤配龙,慢慢来。

刘麦秆深深地叹口气说:“我的忧伤你们不懂。”

这一场长跑,一跑就是二十年,不容易啊,刘爱雨是赢了,谁能看透这个黄毛丫头?要是往前再推一千多年,她说不定又是一个武则天。

有人提示,老磨坊前的青石老磨还在,它像一个寂寞的舞台,日夜等待着陈背篓登台表演,那将是油坊门最热闹的事件,到时候,说不定别的村子的人,都会慕名而来。

这些年,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一年到头冷冷清清的,人都憋坏了,都期待着看陈背篓出丑。

刘麦秆却淡淡地说:“有屁的意思。”

人们吃惊,屁的意思?他到底什么意思呢?

沸沸扬扬的一场长跑,至此尘埃落定了,刘麦秆全胜陈背篓,现在该陈背篓光腚推磨、转圈丢人了。

人们恭喜刘麦秆,他却眯缝着眼睛,毫无胜利者的喜悦,说:“什么打赌?就是个屁!”人们惊讶,当年,两人如何斤斤计较,如何斗智斗勇,你来我往的,现在怎么就成了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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