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不着了,仔细听了听,哭声一会在街巷里,一会在村头,一会又在旷野里,风一样忽来忽去的。
听人说,鬼在夜里出来时,就这样哭,它们跑得比风还快,一会东一会西的,刘麦秆脊梁骨一麻,头发根根竖起来。
一天晚上,刘麦秆出来撒尿,忽然听到哭声就在他身边,他吓了一跳,半截尿也收了回去,就在他要撒脚丫子跑时,他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叹息,他的脚像钉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刘麦秆听见陈背篓家的院子里有脚步声,一直响到了屋子里,随后,又是一声叹息。
刘麦秆打了个激灵,难道是陈背篓?
第二天晚上,刘麦秆没有睡,他一直坐在院子里等天黑,星星出来了,月亮也升上了半空,村里静悄悄的,人们早就睡熟了。
刘麦秆平常睡得早,一般九点多就睡了,现在已经十一点了,他有点瞌睡了,不断地打着哈欠,就在他昏昏欲睡时,他听到隔壁院子的门吱呀响了一声,他立马清醒过来。
刘麦秆悄悄跟在陈背篓后面,他不知道他到哪里去,陈背篓在前面慢慢地走着,走两步叹息一声,走出村口,走向大涝池,然后坐在涝池边,他开始哭了,哭得很伤心。
刘麦秆惊呆了,他和陈背篓做了几十年的邻居,从来没见过陈背篓如此伤心过。
刘麦秆见陈背篓如此悲痛,心里肯定装着心事,他怕他万一想不开,或者跳了沟或者跳进涝池里,所以跟在后面,以防不测。
陈背篓只是到处乱走,毫无头绪,也许他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他时而叹息啜泣,时而嚎啕大哭,在鸡叫时分,他才慢慢地回了家。
在老磨坊前,人们纷纷议论着,说这几天晚上,总有鬼在哭。
油坊门人相信,人死之前的几天,其实魂灵早就脱离皮囊而去,在深夜里号哭。
因此,夜里听到鬼叫,就预示着村里又要死人了,会死谁呢 ?
大伙儿猜测着,黄泉路上无老少,不一定那些病魔缠身的就会去阴曹地府,有人红光满面的,一得病就是绝症;有人白天还好好的,一夜就睡死了,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刘麦秆蹲在人群里,听人们说鬼时,他心里笑了,要是以往,他早就跳了出来,会指出是陈背篓在装鬼,但现在,他什么也不说,埋头抽着烟。
刘麦秆感觉到了世事的无常,想起自己和陈背篓斗了几十年,有什么意义?不管身无分文还是腰缠万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最终不都是得到一个土馒头?
刘麦秆想起了刘爱雨的婚姻,该给她念叨念叨了,三十五了,找个本分的人结了婚,踏踏实实过几天日子,人生还能有几个三十五岁?
他打定了主意,这次,要劝说她就近嫁人,不管她多么犟,都得劝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