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几天不见,陈望春就明显地感觉娘憔悴了,老了,就像骤然遭遇了秋霜的花草。
陈望春问:“娘,你不回家了?”
何采菊说:“望春,好好念你的书,爹和娘的事不用管;娘虽然搬出来了,还是你的娘,你啥时候想来就来,娘还给你做饭吃。”
因毒打何采菊,陈背篓的口碑降到了冰点之下,用刘麦秆的话说,陈背篓就是一坨臭狗屎,人人懒得理他,人们声援支持何采菊,以此来表达对陈背篓的愤懑之情。
老磨坊因为何采菊的入住,而显得生气勃勃、热闹非凡。
在牛大舌头的倡议下,村里的木匠、泥瓦匠,无偿地修缮了陈旧的房屋,该换的椽子换了、该换的屋瓦换了,烟囱通了,快坍塌的炕也重新盘了,破门烂窗也收拾得焕然一新。
地面原来坑洼不平,现在铺上了一层青砖,显得平整好看。
女人们一有时间,就去老磨坊,边做针线活,边拉闲话。
吃过晚饭后,勤快的人,从井里打上两桶水,洒在磨坊前的空地上,飞扬的尘土压住了,弥漫着一股新鲜的泥土味。
月亮上来了,磨坊前挤满了人,听何采菊唱戏,今晚《哑女告状》,明晚《秦香莲》,人们点啥,何采菊唱啥,闹腾到半夜才慢慢散去。
要在以往,刘麦秆早就拎着板胡去了,但现在,他脑子里多了一根筋,他总觉得何采菊出走这件事不同寻常,这里面有啥猫腻呢?
刘麦秆悄悄趴上墙头,瞥见陈背篓坐在门槛上抽烟,听着老磨坊方向传来的欢笑声,嘿嘿地冷笑。
油坊门人帮何采菊,不是真的要鼓动怂恿她和陈背篓离婚,毕竟十多年的夫妻了,他们只是要陈背篓低头认错。
夫妻哪有不吵嘴动手的?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能凑合就凑合,就像穿衣,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人这一生很短暂,一晃,一辈子就过去了。
人们等待着陈背篓低头,但陈背篓说,我给她认错了道歉了,难道还要我给她下跪吗?
既然陈背篓认错了,给了下来的梯子,何采菊要是还僵持着,那就是她的不对了。
六爷出面了,说:“媳妇子,回家去吧,陈背篓认错了,你有家有儿子,住在老磨坊也不是个办法。”
何采菊说:“六爷,他来接我,我就回。”
六爷说包我身上。
六爷让人去喊陈背篓,陈背篓跟着脚后跟就来了,他拉着车子,把何采菊的东西收拢一起,装在车上,笑嘻嘻地说:“回吧,夫妻哪有隔夜的仇?床头吵架床尾和;走吧,大伙都劝了你几遍,要听话呢,你不看我面,该看六爷的面子。”
六爷亲自送何采菊回了家,说牛顶麦秸垛,两家都有错,就当牙咬了舌头,还是一家人嘛,这事就算过去了,以后要好好过日子。
何采菊回家了,陈望春高兴坏了,因为有陈背篓在,他不敢流露真情,但兴奋的心情难以抑制,便吹起了口哨。
以前,只要他吹口哨,几秒钟后,刘爱雨必然回应,但现在,刘爱雨不搭理他,他尴尬无趣地闭上了嘴巴。
陈背篓指责陈望春:“学习时打啥口哨?一心能二用吗?”
陈望春小心地辩解:“老师说打口哨能集中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