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过了。”江庚告别汤良朋,走进院子中,直走到门口前,一轻,二重地敲了门,往后退了一步等候。
“门没锁,推开就行。”门后幽幽传来了邱元正的声音。
江庚微微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夫子好雅致。”江庚嗅着空气中的熏香,笑着开口,越过高高的书架,看见了坐在书案前的邱元正。
“人老了,总想着安静些。”邱元正轻笑一声,示意江庚在对面落座,抬起桌面上茶壶往对面的茶碗里倒茶。
“我看夫子还年轻,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又谈何老矣?”江庚走到书案前,看着面前茶盏,轻声道,“谢过夫子。”
两人落座。
“人老,可不止是身体上的衰老,心里老了,也是老。”邱元正却不赞同,捧起茶盏轻轻吹了吹。
江庚微微蹙眉,却不太好接话,只得同样捧起茶盏,装模作样起来。
看着邱元正只吹了吹就喝进去一口热茶,江庚牙根发酸,还手上滚烫的茶盏放了下来。
你这人不怕热的吗?
“奉川你又何曾不是老了呢?”邱元正却不在意江庚喝没喝茶。
倒茶是他自己的礼节,喝不喝茶是别人的需求。
“夫子何出此言。”江庚看了看邱元正,有些拿不准他的意思。
“人之初,心性如白纸,无善无恶,好似山中野物,”邱元正直直看着江庚,“少年时,则知礼节,懂人事,却不知惧,纵看天地大,仍觉自身如鲲鹏。”
“成住坏空,此为成,与住,即如人之年幼与青壮。”
“坏空,即是衰老与死亡。”
邱元正的声音很平淡,却如经年的寒泉,激荡进江庚的心中。
“年事若高,则看遍红尘,亦知自身之渺。力且衰,纵剩有三分心气,也无法再聚拢起来。有的人可以直到老死的一刻,心中仍旧像是孩童,也有人像你一般,才十余岁,却无了心气。”
“这即是衰老,不是发自体肤,而是从内心生出。”邱元正深深一叹。
“可我。”江庚有些哑然,想说些什么,但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平日里的油滑已然消失不见,舌绽莲花的本能也似乎彻底消失。
“难不成,你认为,一点仇恨,就可以证明你心志未衰吗?”邱元正忽而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