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子姓徐,家住天河县,上头还有一位兄长。兄长有一个快要过门的未婚妻,被县上富绅的儿子看上,强行掳了去。兄长去要人,被富绅的家丁殴打致死。
他父亲上县衙告状,不料知县与富绅沆瀣一气,查都不查便以诬告罪名将他父亲下狱,没过几日人便莫名死在了狱中,死因不明不白。母亲在县衙门口磕头,求知县大人把父亲的尸首还给他们,反被知县以闹事为由抓捕。母亲悲痛欲绝,在县衙门口一头撞死。
好好的一个家,转眼只剩下他一个,他不甘父母兄长白死,一个人跋山涉水走到府衙上告,想讨回一个公道——结果,已经摆在面前了。
侍女在旁边听得落泪,陆问君听罢,只问了句:“你说的富绅,可是姓章?”
少年一愣,讷讷问:“恩人怎么会知道?”
陆问君冷哼一声,只道:“你的家人不会枉死,待查清此事,本官会还你一个公道。”
这章家乃是先皇后母家,因着先皇后的关系,得先皇圣眷,曾入朝为官。后来实在不是当官的料,还险些卷进派系之争被连坐,为了保命,才被先皇赶回故乡天河,拿着盐引做起盐商。
好歹是皇亲国戚,一有花不完的银子,二有处处受人尊崇的地位,地方官礼遇有加,没人敢惹。只要老老实实过自己的日子,有钱又有闲,多少人几辈子修不来的福气。
偏偏这章家并不安生,仗着身份制霸一方,激起大片民怨。
陆问君这趟来庆远,便是因揭发的折子递到了皇帝面前。
章家猖獗已久,沾着皇亲身份,等闲人不敢动,陆问君才亲自出马,来彻查此事。
到了驿站,侍女带少年去休整,沐浴更衣,换上崭新的衣服,梳起乱糟糟的头发,模样倒还挺标致。
人洗干净了,他坚持要来见陆问君。
见到人,噗通一声就先跪下,一番发自肺腑的感谢之情,最后直起身,眼泪汪汪道:“您是我们一家的恩人!小舒无以为报,愿当牛做马,一辈子伺候您!”
彼时陆问君正与沈沣一道用饭,驿站的菜做得很是一般,不合太子殿下刁钻的胃口,沈少傅亲自到厨房,煮了野菜粥,做了两样小菜,她才赏脸吃了些。
吃惯了山珍海味,野菜粥还挺新鲜。
陆问君正喝着粥,闻言瞥向跪在桌旁的少年,审视的目光端详一遭。
她正要开口,有人竟大逆不道地截了太子的话。
对面,沈沣脸上一丝表情都不显,只是嗓音里,听着似乎有几分淡淡的冷意:“事实是否如你所言,尚未查证,现在言报,为时过早。”
小舒双眼恳切地望着陆问君:“大人肯相信小舒,小舒就已经感激不尽了。大人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官,小舒相信,大人一定会还我公道的!”
只见沈少傅的一张脸,越来越冷,越拉越长。
“沈少傅说的是,事情还未有定论,报恩的事,等了结之后再说不迟。”
打发走依依不舍的少年,陆问君才看向沈沣,眼底有显而易见的促狭之色,故意道:“这菜是不是醋放多了,我尝着似有些酸味。沈少傅的脸,怎么都快拉到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