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近巳时,方冕早从朝堂之上退了下来,除去一身官袍之后,整个人反而精神了几分。
落坐于上首主位,将桌上茶点推向一旁静侍的方瑾,示意他落座陪同。
方冕的姿态虽然随意,但方瑾却时刻不敢越礼,躬身告礼之后,方才落座了半个身子,矜持的拿起桌上茶点。
瞧见方瑾的姿态,方冕暗暗点了点头,随后开口说道:“今日朝堂之事,你已尽知矣,有何打算?”
耳畔听得方冕的话语,方瑾不急不缓的放下手中茶点,接过一旁侍女递来的湿巾,仔细擦拭完双手之后,才悠悠的开口道。
“孙儿年齿尚轻,德行浅薄,恐有负圣上寄爱,故欲上表请辞,望祖君成全。”
方冕闻言,颇有几分哑言失笑,但又觉得心怀甚慰,毕竟现在的少年人大多行事浮夸,锋芒过盛,方瑾懂得低调也是一件好事。
虽说羽林骑一职向来是贵族高门的自留地,凡入仕其中的,九成九必是世家子弟,但如果隶属建章营,那就会变了味道了。
羽林骑自文帝时期设立,于今已逾四百年时光,从初时的选拔五关各州良家子,发展到如今的世家自留地,足以映照出如今世家的辉煌。
羽林骑掌皇廊宿卫,侍从,可以说是最接近天子的人了,故此历代天子都颇为重视,发展的速度自然是一发不可收拾。
从刚开始的一营三骑,到如今的八营二十四骑,羽林骑已经成为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可到了今天,这股力量似乎并不只属于天子了。
除去一开始设立的建章营,如今还保留着选拔民间良家子的规矩,其他的七个营则成了世家子弟的入仕捷径,对天子可谓毫无忠诚可言。
这也是为什么方瑾听到隶属建章营时,心中毫无半点波动,甚至唯恐避之不及的原因。
自小养育方瑾十年之久,方冕自然是知道方瑾的心思,不过他却摇了摇头,一双鹰眸紧盯着方瑾说道。
“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既是天子圣命,为臣者岂能抗旨不尊?”
闻言,方瑾猛然抬起头颅,疑惑的看向方冕,这句话要是从桑舟的口中说出,方瑾自然是深信不疑的,但是......
瞧见方瑾的疑惑,方冕挥手屏退左右,随后缓缓起身,望着阁楼外百花齐放的景象说道。
“繁华似锦,烈火烹油,如今的世家看似鼎盛,但却犹如这满园花蕾,受得雨露,难挨雷霆。”
“祖君,我方氏历千年,跨三朝,岂能以此弱蕾喻之?”方瑾不解其言,皱眉疑语道。
撑了撑腰板,方冕颇有几分感叹的继续说道:“世间万物,皆逃不过盛极而衰的命运,五千年前的青皇朝是这样,三千年前的南齐朝亦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