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作得足,末了她还怜惜地叹口气:“我先时不知你这样坎坷,着实受苦了。”
胡飘飘没忍住,团扇挡向鼻尖,却还是漏出些笑声来。
听了那笑,高老太脸色发青,本就窝瘪的唇更像隐没了似的,深刻的人中如同两条沟壑,面相实在跟善字扯不上干系。
若说真话,胡飘飘从头发丝到脚趾盖,高老太样样能挑出错来。横处来竖处去,就是瞧不上,看不惯,厌嫌不堪。
胡飘飘呢,自然也知道这老货没憋好屁,装作抹手时佯不经意地问:“昨日高郎在西月楼喝得有些多,回家之后,可曾与老夫人说过些什么?”
“没,这倒没有,怎么这样问?”高老太目光躲闪,话里带着忐忑的试探。
胡飘飘低下眼睫,敛了些笑。
昨夜里高昆跟那狗官来喝酒,看着她欲言又止,眼中几多难色,她都留意得清清楚楚。但他到底什么都没说,她也便懒得过问。
但总有些人上了年纪就爱自作聪明,当别个都是傻子。
胡飘飘这辈子,最恨被人算计,遭人卖弄。
老虔婆想讨她的便宜,那可真是欺负到头上来了,她岂能让人好过?
……
沃南赶到时,胡飘飘已送了高老太上马车。
刚与那样的老歹妇说过话,转头见了个愈发缠人心神的,胡飘飘的语气自然不可能太好。
“不过脱衣裳睡过一晚罢了,你这时候觉得自己要负责了,看我难过可怜了?没必要。我不是什么花魁,不稀罕你这英雄侠客救风尘!”
“我是惦记过你,但你到底是有多瞧不起我,觉得往跟前一杵我就愿意委身给你,再让你为自己的义举而感动?何况你也不是什么让人忘不了的人物,头一回出得有多快你自己不记得?要不是我去捞,你连地方都找不对!”
“你要嫁给高昆?”在胡飘飘绵迭不断的指斥之后,沃南问了这么一句。
胡飘飘正在气头上,见他骂都骂不动,又是那么幅绷起的表情,便更是愠然:“我嫁他又怎么样?高郎体贴又温善,真嫁给他,我后半生也有着落!”
美艳的女人露出妩媚皮囊下坚硬的刺,那刺如利锥,不要命地扎进人的心底,扎出腥红的痛意。
但此刻也是这份痛意,打通沃南的顾虑。
先前他总是踟躇又沉吟,生怕哪句说得不对,又惹她面色突变,或见她眼底灰败。而此时,他有了直言不讳的勇气,亦知这时不说,便再难寻机会。
“与你永州相逢,我决意留下时确与允澄相关。那时我误会他的身世,以为他……是你我二人的孩子。但若不是那夜你指出这点,我也意识不到。”
胡飘飘正欲走,陡然听沃南自语一番,便睃着他:“意识不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