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事?”兰净珩顿时被她的话给气笑了,颇为无奈地蹙眉反问。
她欠了自己那么多人情,就打算这么一了百了,不还了?
“你想要什么,现在就说,我马上还你,这样就两不相欠了吧?”迟清野暗暗捏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兰净珩看着她的眼睛沉默了几秒,又恢复到了往日那般温润如玉的模样,道:“嗯……但我还没想好,可能还要再等上一段时间,所以得先委屈你好好活着了。”
她这一听,眉尾微扬,颇有些愠怒地斥责道:“兰净珩,你有病吧?”
“会生气,能把心中不满的情绪发泄出来,在特定的情况下也算是件好事。”他的声音很轻,却铿锵有力。
兰净珩一直在通过试探来观察她的反应,所以听到这话并不会感到生气,反而似看到了希望般的和煦,但仅是这样还不够,得想办法让她吃东西。
“滚。”迟清野有一种被戏弄了的感觉,遂咬牙切齿地沉声道。
面对她忽然下的逐客令,兰净珩只得敛了敛气息,端肃道:“如果你不配合,那么我只能暂时性的当个坏人了。”
迟清野压根不吃他这套,扭头冲门的方向,声音略微沙哑地喊道:“管家!”
兰净珩眉梢微挑,旋即走到门口对门外的大管家莞尔一笑后,便毅然决然地将门关上并反锁。
此举让大管家微微一愣,回过神来从口袋里掏钥匙掏到一半,又犹豫了。
他考虑到,如果兰氏的这位太子爷能在不伤害自家小姐的情况下,让其自愿吃东西,也不是什么坏事。
于是,大管家手里紧紧攥着那枚钥匙,静静地守候在门口,等有异动再进去,毕竟对方是迟博川邀请来的人,还得有得基本的耐心与信任才算不失礼。
而此时,房间里的气氛并不融洽。
兰净珩关上门后回过头来,双手插在裤袋里,认真中透着几分严肃,“迟清野小姐,我给你半个小时考虑,是要张口吃东西,还是静脉输注营养液?”
迟清野对他这般强硬的态度多少有些诧异,因为在过去的朝夕相处的时光里,从未见过。
“现在这里没有什么所谓的迟氏和兰氏,只有你跟我,医生和患者。”他眼眸中透着陌生而不容忤逆的威严,继续道:“所以,想好用什么方式进食了吗?”
内心的委屈与恼怒愈演愈烈,她一把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将对方驱赶出去,再跟其他人算账。
可因为长时间未进食,全身酸软无力,这脚一着地便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兰净珩见状,心脏骤然抽痛,遂急忙上前想要将她抱回床上,不料却被她一把推开。
因事先毫无防备,以至于中心不稳地摔了个屁股蹲。
再抬头,便看到她眸中水光闪烁,下巴微微颤抖,满脸写着委屈与倔犟。
“你们为什么一定要管我?为什么就不能让我自生自灭呢?为什么?!”迟清野用手腕抹了一把眼睛,冲他大声道。
人类,有一种超能力叫做共情,有一种软立场叫做感同身受,还有一种羁绊,可以被称之为爱。
正因如此,让兰净珩对她自暴自弃的话,感到有些生气,“你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的心目中拥有着怎样的份量。”
“份量?”她悲凉一笑,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悄然滑落,“我……是被权衡利弊的产物,不幸的证明,悲哀的存在,谈何重要?”
被选择来到这个世界的她,似乎遭遇了两次抛弃。
第一次被抛弃,是她的父母将她孤零零的留在了人间。
第二次被抛弃,是她珍惜过的所有,都在试图将她驱赶出人间。
可又有谁能真正懂她的感受?
兰净珩就坐在离她半米远都不到的地上,隐忍而柔软地凝视着她的悲伤,等着久违的倾诉与发泄。
曾经有伟人说过,铁屋子里先醒的人最为绝望与痛苦,知道要被闷死了,知道可能呐喊也无济于事。
反倒是那些还在闭眼沉睡,对此一无所知的人比较幸福。
因为人一旦清醒,就绝对做不到无动于衷的继续沉睡。
“我好累,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从哪里开始错起的。”冰冷的眼泪划过她的脸颊,瞳孔里似倒映着被无尽黑暗吞噬的绝望,“好像,好像,就好像在妈妈的肚子里形成胚胎时就是个错……如果如果没有我就好了,这一切就到我为止。”
她好像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恨谁,该找谁报仇了。
如果当初母亲顺从外公的意思打掉自己,那么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些事了。
父母不会坚定的私奔,迟煦阳不会生死不明,外公不会飞机失事,她就更不可能认识霄胤商,受到这一系列的伤害。
绕了很远很远的路才走到这里,却突然找不到方向从而陷入死循环的绝望感,反复折磨着她。
可她方才的这番话,似刺痛了兰净珩的心,因为他出生的同时,也送走了自己的父母。
完美家庭需要孩子点缀,不幸家庭需要孩子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