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沉,虚空无丝毫的光彩。
星辰,已经隐蔽了不知多少时日。
仇九躺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他想着那张脸孔,那双眸子,那泫然欲泣的样子。他的眼睛,深邃澄净,没有欲望的沾染。生命或许不平等,或许有强弱之别,有善恶之分,可是,生命总是随着道的衍化而生,为世界的存续而枯荣。生命的异化,或许天变,或许人为,却非许多生命的选择。
她说的没错。在人类的眼中,它们早已没了那对等的地位。自从人力的强化,自从人力在自然之力中不断的斩断枷锁,这种强势便注定了。在人类的眼中,它们不过是野兽,要么凶猛,要么孱弱,是猎物。所以,即便如她那般的美丽存在,最终也不过是妖化的存在,只是人类猎杀或者玩弄的对象。
内心里的声音在咆哮,对于他的拒绝很是愤懑和不满。
但是仇九却很高兴。
他在挣扎。在步入无意识的杀戮中挣扎。
当杀戮的意念卷袭而来,他那残留的温情的一面,很可能会如巨浪卷袭下的礁石,被淹没。
他伸手摸了摸额头的触角,只觉得那触角冰冷如冰柱。
他自嘲一笑,翻身爬了起来。落木萧萧,周边的树木在枯萎。
裂开的地缝,无声的横在面前。那是大地被撕开的伤痕。
他呆呆的站在那里,一时间恍惚起来。无数的思绪在脑海里翻涌。对错、是非、善恶,在互相的辩驳,冲击着他那孱弱的意念。这就像是那被锁在心底樊笼里的声音的故意,就是要让他陷入此种恍惚和犹疑中。
一只鹿忽然出现在面前。
它浑身披着圣洁的白光,眸光悠悠的望着他。
仇九回过神,迎着它的目光,脑海里的杂乱思绪,一下子消失了。
鹿呦呦叫了几声,然后转身朝东面走去。
仇九跟了上去。他不知道这鹿是否有意还是无意,只是下意识的想跟着,看看它到底要带他去哪,亦或者要让他看见什么。
一群人出现在龙门山深处。龙门山起伏无垠,在夜色里沉浑辽阔。这群人似乎早已确定了方位,故而进入山林之后,便一直朝着龙门山北面的天柱峰而去。
他们行动迅速,宛若鬼魅,无声息间已在天柱峰下。
天柱峰高耸,云雾缭绕,巍巍然如群山深处的镇山之柱。
森林郁郁,寂寥萧瑟。
“可确定在哪了?”
“若是丑楼的人在就好了!”
“丑楼?算了,丑陋自从西周古墓一行,便变得诡秘起来。散开,四下找找。”
“是,楼主!”
他们散开,只留下年轻男子站在那里,负手而立,仰望着天柱峰。云岫如带,翠影横流。生命的倔强,便是在绝境之中也能屹立。夜幕沉沉,山风呜咽,暗影摇曳。男子凝眸盯着峭壁上的一棵松树,不由得心生叹息。
绝境不一定便是死地。死地也并不一定就是末路。
真正的绝境、死地、末路,在心,在生命的放弃。
可是,多少生命能如此坚韧呢?
有人回来了。
年轻男子收回目光,淡淡的道,“找到了吗?”
来人摇头,道,“已经四下找过,并没有那种死气沉沉的地方。相反,这里生机旺盛,万物葱茏。”
年轻男子眉头一挑,注视着山腰。他忽然长身而起,宛若一只飞鹤,身姿优美,体态风流,刹那已在那峭壁之上。便是在那棵让他赞叹的松树边缘。他一手抓着窍穴的边缘,身体轻轻一晃,便折身而起,脚踏松树的树冠,又往上掠起数丈。当他踩在洞穴的边缘,转头俯望着大地。山林郁郁,沉寂萧瑟。风吹拂树木,瑟瑟之声四下聚拢。他凝眸盯着打量许久,才翻身朝着地面落去。
“楼主!”
年轻男子右臂朝着西面一指,道,“往西百步,挖!”
身边的人立时朝着西面掠去,在百步处停下。有人从腰间取出尺余长的铲子,开始挖掘。年轻男子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眸光流转,却是淡漠中多了不少的风姿。人影处传来响动,有人在叫喊,流露着欣喜与惊讶。年轻男子抬头望着虚空,唇间流出淡漠的笑意。
“主子,找到了!”
狂风在林间飞窜,树木猛烈的摇晃,飞鸟惊恐的掠上半空。
一抹乌云,如飞驰的船,掠到了树林的上空。
年轻男子嘴角微微一翘,淡漠的道,“这是来凑热闹了!”
嗤啦一声,一道电光在虚空炸开,电光丝缕,无限延伸。
在电光照耀下,山林刹那的苍白。
年轻男子朝着人群走去,不紧不慢,优雅而高傲。
“楼主,已经挖到了,却不知要挖多深,现在泥土都是血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