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有一些人天生敏锐, 可以感知到周围人对自己的好恶；有些人是擅于观察, 通过蛛丝马迹判断所处形势,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特别的能力，对政治家和小动物同样重要。
阿什利经历丰富，但可能是受自我认知的限制，察言观色上某些时候甚至比不上一位游走宫廷的贵夫人。可他的神魂在多次转生后逐渐强大，哪怕受世界壁垒的限制, 他也可以清晰感受到人类的情绪, 畏惧或轻蔑，痛苦或欢悦，全部无所遁形。
在蓝礼身上, 他就感觉到一种敌意。不算浓烈，也不到恶意的程度, 似乎更多的是因傲慢而生的不服。
傲慢是人的原罪。
阿什利决定暂且接纳蓝礼, 拜拉席恩家人口单薄，除了两个叔叔他缺少更亲近更有力的保护者。
舞会在国王离开舞台后依旧继续，阿什利坐在高台上俯视, 可以清晰看见客人们的分布。黑头发橄榄肤色的多恩人自成一派，冷眼旁观欢笑的人群；北境人服装以深色为主, 他们大多数和自己人说话，也有一部分同身穿彩色纹饰外袍的南境人谈笑；风暴地来的贵族们脸上有着相同的傲慢。
“蓝礼叔叔，我在御前会议里保留了你的席位。”在劳勃时代, 蓝礼就是法务大臣, 阿什利无意改变这点。都说乱世用重典, 可现在王室的权力极度萎缩，政令走不出王领，也就无所谓法度了。法务大臣本身不重要，可它代表的帝国核心的身份很重要，蓝礼的支持可以帮助阿什利稳住政`权。
蓝礼还是有些政治素养的，没有拒绝阿什利的橄榄枝，这也是他本来的目的。“正义必将得到贯彻，你是我哥哥的儿子，我会像效忠他一样效忠你。”
阿什利想了想蓝礼是怎么效忠他爸的，心里就有数了。维斯特洛大陆的政权体系很像中世纪，‘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在这里得到彻底贯彻，阿什利很清楚这些大贵族们也许愿意领着自家军队来替他打仗，却绝不会同意把军队交给他去打仗，这就是区别。
蓝礼效忠劳勃，却不影响他对风息堡的影响力超过劳勃，这还是在劳勃曾经是风息堡公爵的基础上。如果换成河湾地或者谷地之类的，情况会更糟。领主宣誓效忠却保留自身在封地上的一切权力，从征服者伊耿登陆到三百年后的今天，没有什么不同。
阿什利想做点不一样的，他想让这片大陆变成一个整体，一个强力的统一的国家，然后让自由在这里开花。
“我以为河湾地的速度会更慢一点，没想到你已经来了。不过，你的士兵里已诞生参加比武大会的骑士了吗？”阿什利笑着问洛拉斯·提利尔。作为高庭玫瑰，他没有和自己的亲人一起行动，而是选择追随蓝礼，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阿什利猜测，如果自己死了，这个高庭玫瑰一定会带着士兵支持蓝礼夺得王冠。
“我的哥哥加兰会参加。”洛拉斯语气里充满对兄长的崇敬和自豪，也不忘给自己的行动找理由，“我和风息堡公爵是莫逆之交，陛下的渡鸦到达前我正在风息堡做客，于是公爵大人邀请我一起前来。”
阿什利装作相信了的样子，“我对高庭的三朵玫瑰神交已久，尤其是令兄和奥伯伦亲王那场精彩绝伦的比试，哪怕我不擅骑术也心生向往。这次终于可以与之相见了。”
“与奥伯伦亲王比武的是我的大哥，他会留在高庭。”洛拉斯的眼神冷下来，他看了眼带着面具的私生子，又扭头和红毒蛇打个照面，最后眼神转回到国王身上，“陛下，这次来的是加兰·提利尔，他是我父亲的第二个儿子。”
阿什利有点尴尬。他对和自己关系亲近的人还对的上号，至于从没见过面的那些，记忆难免出现偏差。经过洛拉斯这么一提醒，这块记忆从角落里挤出来。与红毒蛇比武的是玫瑰家的长子维拉斯·提利尔，这位先生在比试中意外摔断了一条腿，由此河湾地和多恩的梁子就结下了。不过不管家人如何怨恨红毒蛇，维拉斯本人意外地心胸宽广，听史蒂夫说维拉斯不仅原谅了奥伯伦还和他成为了朋友。不过当时史蒂夫的对维拉斯的称呼就是【高庭人】，阿什利听说加兰·提利尔就想当然地认错了。
连对象都搞错了还说自己神交已久，怎么看怎么没诚意。
“看来我对高庭不够了解。”阿什利痛快承认。维斯特洛的贵族太多了，谱系如同天上的繁星，除了有特殊天赋的比如瓦里斯，很少有人能把每个家族摸地清清楚楚。不过不管怎么说，提利尔都是最顶尖的贵族，而身为国王弄错了手底下大公爵的继承人，的确是不应该。
“我曾经梦想过当一名流浪艺人游遍七国，现在流浪艺人是不行了，不过的确可以多去一些地方走走。”
“高庭欢迎您。”洛拉斯也很适时地把梯子搭出来，“提利尔拥有为您服务。”
“我期待着在铁王座前接见维拉斯·提利尔。”公爵在继承爵位后应当向国王宣誓效忠，阿什利言下之意就是愿意确保维拉斯继承权的合法。虽然一般情况下国王都不会干预封臣的爵位继承，但不代表国王没有话语权，事实上如果他极力反对并拒绝某个继承人的效忠，那这位继承人很可能就没法转正了。
阿什利向提利尔递出橄榄枝，合法的国王册封合法的公爵，封臣追随宗主天经地义，一场没有损失的交易。在爆出私生子弟妹后，有关阿什利本身的血统也不是没有流言蜚语，他需要用领主们的承认来稳固王座。
“你们闹别扭了。”奈德将注意力从王座上的少年身上移开，转向身边的儿子，“痛苦如火焰吞噬你的心脏，我的孩子，你的双眼像是长城冰冷的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