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用大船居多,”谢云潇道,“方便水路运粮。”
华瑶离他更近:“商船多吗?胡商多吗?”
谢云潇环视四周:“远不及京城。”
几丈开外之处,有一家热闹的大酒坊,那酒坊主人是个碧眼胡商,坊内可见衣衫单薄的美貌胡姬。
华瑶朝着酒坊望了一回,不假思索道:“他们的眼睛没你漂亮。”
谢云潇停下脚步。
华瑶为表真诚,特意看着他说:“他们的眼睛像翡翠,而你像琥珀。我更喜欢琥珀。”为添意蕴,又念了一句诗:“且留琥珀枕,或有梦来时。”
谢云潇是个奇怪的人。他得了华瑶的称赞,非要跟她较劲似的,冒出一句:“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我知你并无他意,但你向来张狂,你对旁人是否也……”
“也什么?”华瑶兴致盎然。
谢云潇只说:“长此以往,妄言妄听。”
“妄言妄听”是个典故,出自《庄子齐物论》,指的是,言者随便讲,听者随便听,谁也不认真。
华瑶一步跨到他身前,问心无愧地抬起头,面朝着他:“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认不认真?”
近旁远处人山人海,灯火辉煌,他竟然摘下了面具,毫无遮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们相识不过短短一个月,彼此试探了一个月,他时常怀疑她工于心计、口蜜腹剑、薄情寡性、诡计多端,但她在京城的名声极好。
王侯世家的公子小姐提起华瑶,往往赞不绝口,说她平易近人、风趣可爱、天真烂漫、深居简出,美貌而不自负,高贵而不骄矜,乃是当今皇子公主之中最好相处的一位殿下。
谢云潇却在挑剔她的言行。他提醒她:“你方才念的诗,‘且留琥珀枕,或有梦来时’,作者唐代李白,诗题《白头吟》。”
“对啊,”华瑶不甚在意,“《白头吟》写的是汉武帝和陈阿娇,怎么了,你很避讳汉武帝吗?”
路人纷纷为谢云潇驻足,他不得不重新戴上面具。
他再也不绕弯了,直接问她:“依你话中之意,我是汉武帝,你是陈阿娇?”
华瑶开怀大笑:“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反过来还差不多。”
她蓦地踮起脚尖,他自然低头,她就在他耳边说:“我愿意为你建一座金屋,阿娇。”这只是一句调侃的玩笑话,并无一丝一毫的真情实意,她知道,他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