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如今还有人供奉鬼神,也是带着三分畏惧三分憎恶四分讨好,像她这样没有忌讳,亦无所求,还自掏腰包,非常奇葩。
青裙少女在灯下忙忙碌碌,浅水葱色的裙角飞旋,旋出一片晕影,像晚春时分的暮色,又像一棵昂扬鲜嫩的小白菜。
夜已深,连长街边的民居里都熄了灯。
彻长黑夜,月色很淡,青柳棚子下,一灯如豆。
直到这条街上所有的幽魂都饱足地道谢离去,竹纱罩子底下还剩了最后一小包梅花蛋糕,孟夜来才伸了个懒腰,坐下休息。
这时来了最后一位客人。
孟夜来正收拾着被幽魂享用完毕的小蛋糕,没抬头,道:“客人,打烊了。”
来人的脚步不紧不慢,不轻不重,仿佛任何事情都不能叫他变得焦急起来,又仿佛是踩着某种雅乐的节拍,若这步伐是由女子踩出,几乎可以说是款款。
孟夜来不由抬头去看,却没想到是熟人,“诶,朋友,怎么是你?”
这人踏破如水的月色而来,在桌前驻足,一身黑衣,窄袖长靴,乌发微卷覆额,可不正是前几日见到又救过她的那位朋友。
他在桌旁坐下,十分自来熟,“孟姑娘,好巧。”
虽然他救过自己,但是……孟夜来忍不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哪里巧?这么迟了,哪个正经人在街上游荡?
忽而又想到,不对啊,她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怎么自己姓孟的。
孟夜来把油灯往自己这边拉了一点,“你怎么知道我姓什么?”
这人唇角微弯,“听方才离去的幽魂在议论。”
差点忘了,他也是能看见幽魂的,而且能进阴司结界。孟夜来合理猜测,“你也是走阴人?”
油灯光源实在有限,这青年坐在桌畔,侧首看她。半明半暗中,勾勒一条由眉骨到鼻尖到下巴的起伏线条,碧眼微垂,下颌线凌厉,却衬得他的侧脸姣好如画。
孟夜来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盯着一个男子看。
旋即转念,为什么不可以,他不也在看自己吗?
他悠悠道:“偶尔才去。”
他这么说,这便算是承认他乃是她的半个同僚吧。
说罢,这黑衣的年轻人又看了看远处依依不舍的萤火似的魂灯,莞尔道:“倒是看不出来孟姑娘这么热心鬼界之事。””
夜深人静,有风有月,他说话的声音本就磁沉,此刻两人坐得又近,这氛围属实有些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