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它扔回到原本的位置,朱元璋靠在椅背上,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奏疏上的正是时候。可你说,标儿这回,是不是存了报复的心思?他当时什么都没有怪咱,是不是憋着这口气?”
“回主子,世子殿下纯善至孝,大度仁爱,这是出了名的,他定然不会为了外人对主子有什么怨恨,主子多虑了。”
“咱多虑了?”朱元璋反问着自己,“咱逼着他疏远刘伯温,那也是为了他好,你看那悬崖上的雏鹰,不也是要靠爹娘在后面推一把才能起飞吗。”
“是。”黄禧小心回答着,字字斟酌,在脑里过了几遍才敢出口,“殿下聪敏睿智,自然能明白主子的心意。”
几天下来,各地的战事和政事连绵不断地上报,朱元璋熬了几个通宵去处理它们,每天只睡两个多时辰,有时甚至远远不足,加上接见徐达,关注李饮冰和朱文正的动向所花费的精力,铁打的人也会疲惫。
他这样做很难说是不是在折磨自己,想用忙碌来麻痹心灵。
可是越累,越疲倦,他的思维越无法停滞,即使已经发了誓不再顾忌大哥朱兴隆对自己的恩德,不再考虑朱文正和自己的血缘关系,那隐秘的伤害也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的。
朱元璋想要坐直身体,可最终还是没有动弹,任由自己继续懈怠。
他的眼睛里藏着很深很深的迷茫和孤独,这些情绪不仅旁人无法窥见,连他自己亦未发现,所以在表面上,他只是又笑了笑:“标儿这是想立威呐,把咱也给利用了一把。”
“好儿子,有长进,是咱的种。”
“你去传咱的话给他,说咱……”
“你是说,父王让我去抄朱文正的家?”
朱标皱着眉,忍不住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紧紧盯着面前的黄禧。
“回殿下,王爷是这个意思。”黄禧笑道,“王爷还说,朱文正是死是活,全看您的安排,只要把事情处理好了,没有漏洞,他都认可。”
“还说什么了?”朱标追问道,“我爹生气了吗?”
“王爷只和奴婢交待了这几句话,至于王爷有没有生气……奴婢不好说。”
黄禧还真不是在打太极,他一开始是觉得朱元璋没有生气,但到了后面,他又摸不准了。往常再累,王爷也是坐直的,可是这次,他都出门传话了,临走时见到的身影也依旧是靠在椅背上的。
由于往日朱元璋那非人耐力和毅力给他的印象,还有那身气概的震慑,累了这个可能性,黄禧想都没想过。
“不愧是……”朱标喃喃道,“够狠,够绝。”
黄禧只当没听见这句话:“殿下,这事儿徐大人那边也准备着呢,您早些去为好。”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