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县的人上班时间晚,凌晨四点多的县城路上一个人都没有,酷暑八月,戈壁上吹来的风居然带着料峭的寒意,盛夏缩缩脖子,戴上了卫衣外套上的帽子。
奶白色的卫衣,戴上帽子遮住了她大半张脸,露出的侧脸鼻尖微翘,嘴角也是扬着的。
“睡好了。”程凉回答,强迫自己别开眼。
盛夏大概觉得他的语气很奇怪,歪头看了他一秒,却没有再追问,只是低头从包里拿出摄像机打开,往后退了两步,跟程凉说:“不用等我,你先过去,我拍你的背影就行。”
程凉在原地站了一会,才转身往医院的方向走。
盛夏拍到了程凉站在原地的眼神,又是一帧不能剪进片子里的表情。
他身高腿长,几步快走就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凌晨的街道安静到只有脚步声,盛夏跟在他身后看着显示器出神。
可惜吗?
她想。
是真的可惜的。
三年前这个男人虽然没有什么梦想,但其实很骄傲,所以他跟李副主任说,他跟他不在一条水平线上。他有看不起的事情,他有不愿意同流合污的底线,他有可以爱的人。
离幸福最近的时候,他的导师遭受重创决定离开鹿城,他带的学生跳楼自杀,他跪在孙林灵堂的那一刻,在想什么呢?
三年后,他成长了,走过了事业低潮期,变成了苏县医院肝胆外科的副主任,很多本来需要送到市里甚至跨省送到北上广深的病例,在苏县这个小地方也能做了。
闻讯来看病的人络绎不绝,他在这个地方两年,声名在外,他说他摘下了布条,他学会了往前走。
但是,不再骄傲。
他变得很模糊,他变成了程主任,但是却放弃了程凉。
盛夏不觉得这样的状态,是过去程凉希望的找到梦想的状态,如果他知道道路尽头是这样的,当年的程凉,还真不一定会愿意往前走。
他大概会耷拉着眼睛,嗤得一声掉头就跑。
他接下来会怎么样?
被程主任放逐在援边之外的程凉,又在哪里?
盛夏跟着程凉走进苏县医院,看着他进了电梯间,并且摁住了门等她一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