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局势打紧,酒可不好喝啊。”
黄詹正儿八经科举出身,老家在泉州九龙,那地方是一个海舶鳞集、商贾咸聚的着名与外贸易港口,黄家是当地乡绅望族,与林家也有不少交情。
一商一官,又同在京都打拼,两人的关系还算是亲近,林家四老爷林子若先行举杯:“你是朝堂上的人,是户部的大官,等闲的风吹草动,哪里能吹动您呀。”
黄詹很有几分文人风骨,三十出头的年纪,下巴上已经蓄了三寸美髯,听闻这等冒失言论,也只能捏着胡子苦笑:“雷霆雨露皆是上恩,做臣子的哪个不是如履薄冰?”何况这等前路不明的时候。
林四老爷一听这话,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这是出什么大事了。”
黄詹含糊了过去:“皇家的事儿,皇家的事儿。”
“既然是皇家的事儿,平头百姓插不了嘴,就不去费那个心思了,”林四老爷道,“可我此番冒昧登门,却是为了我家里的事儿。”
家里事好办啊,黄詹笑道:“林四爷请说。”
林四老爷哀叹一声:“说来也是一笔旧账,是关于十数年前许家的案子。当时我大哥娶了个许家嫡女,这女子跟着娘家犯了罪过,我家家族公审,便把她给逐出了家门,大哥续弦,另择了位夫人。”
黄詹哦哦了两声,面色如常。
“如今回想起来,觉得好像是手续不对,当时只把林许氏赶出了家门,却没有给放妻书。仔细来算,我大哥岂不是犯了个停妻再娶的罪名。”
黄詹:“听林四爷这么说,令兄确实得担上这个罪名。”
林四老爷低声道:“所以这不是求你来了吗。户部是黄大人你的地盘,看看当时的登记册子还在否,能不能把那一条给修改修改。”
黄詹看了林四老爷一眼,拿捏着架子道:“这倒是不难,平日里吩咐一句就能更改,不过这时候......”半截话留给他自己体会。
林四老爷陪笑着从袖口抽出了份礼单,鲜红的封皮给淬了血似得鲜艳,他从桌底下递了过去,与黄詹说道:“黄大人是个慈悲人,说是一句话的事儿,可到底是个活计呢!是活计就得费心,这么些小东西权当孝敬大人,辛苦钱,辛苦钱。”
黄詹眼风一扫,瞧见有一行小字:白银一万两。心里顿时舒服了,谁嫌钱多呀!这心里一舒服,面上笑意就深了些,不过架子依旧端着,还没松口,只是温声问道:“突然提起了这档子旧事,可是林大爷的那位续弦夫人心里头不乐意了?”
林四爷连连摆手:“早死了,早死了。”
黄詹步步向前:“那又何必要费这档子劳累?朝廷案卷那般堆叠如山,若是没人刻意地提起,谁又要讨嫌去查一个入土人的生平。”
林四爷想,还好老二哥深谋远虑编了个谎,不然还真没法糊弄过去。他定了定神,便道:“是这样的,黄大人也知道,我们林家是再老实不过的生意人,今年正赶上皇商选拔,便想着为宫里也做一份差事。可大人您也是知道的,宫里头规矩严,我们怕之前有什么事儿做得不正经,坏了这次的比拼。这些天比较来去,也只有大哥这停妻再娶的罪过能量到面上。林家是小本生意诚信买卖,万不能因为这一点儿的过失坏了声誉,索性没捅破天定下罪,真是老天保佑阿弥陀佛了。”
林四老爷双手合十念叨了几句经,这才道:“我与家里头几位当家的商议了,哪怕费点功夫也要把这事儿给掩了。思来想去,没法子才求到了大人您的头上。也盼着您施展神通,帮一回忙。”
黄詹先道:“这是小事,却也是不合规的,真要追查下来,我也是要担责的。”
林四老爷:“知道黄大人辛苦了。”
黄詹道:“不过咱们两家几辈子的交情,我也是知道林家做生意的本分。皇商的名头何其重要,慎重点也是应该的。”
林四老爷面上一喜:“黄大人这是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