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人行事往往是只凭借胸腹间的一股热血,丝毫不顾及后果的。
就如彼昔日行刺郑璞一般,心中只是为了报答尹奉的一言之恩,丝毫不顾及行刺之后他将会被处死、宗族妻儿皆遭到牵连。
如今没有周全的计划,没有寻找同谋,或许也是他目睹魏国失土无数的喟然,被迫远离乡梓颠沛流离的积愤,因而导致彼行事不念后果罢。
带着无可奈何,夏侯玄寻了个宽慰自身的理由,且打算就此将此事上禀罢了。
但不料,他才刚刚气馁,事情便迎来了柳暗花明。
却说,李简入魏之后一直靠着给权贵或豪右之家佣书为生计,本着安贫乐道之心,可谓是身无长物。随身携带的一个小行囊里,也只有一件换洗的陈旧衣裳与笔墨之物。而他在被严刑拷打后,身上的衣裳亦随之褴褛,如此装入槛车送去雒阳自是不雅的。
是故,夏侯玄便让人将他另一套衣裳弄来换上。
那人依命行事,但不久便归来禀报夏侯玄,曰:“府君恐是白费功夫了,那贼子另一衣裳新旧补丁层层叠叠,却同样褴褛不蔽体,比市井乞儿所穿的更破,在下真不知他为何还留着此衣。”
或许是此衣乃乡梓妻儿缝制故而不舍丢弃罢。
正在研磨作书雒阳的夏侯玄心中如此作想,亦不以为念,复遣人前去市井为李简购置一身衣裳蔽体。
但少时后,他神色勐然一愕。
旋即,霍然起身,连膝盖撞翻桉几撒了砚墨都恍若无觉,抚掌而笑,“意!我知此贼狡诈之处矣!”
且当即令人将李简那件破损衣裳奉来。
是的,他想到了一个离奇之处。
一件已然破损得不能再穿的旧衣裳,不丢掉也就算了,但为何还要费功夫打补丁呢?
此不正是欲盖弥彰嘛!
待将那破旧衣裳寻来,将所有补丁都细细拆开一看,果然如他所料。
旧补丁没有什么离奇之处,但新补丁皆附着一层帛书。
或是说,就是将帛书当作补丁绣在了衣服上。
每份帛书皆不大,堪堪能录一两句话语在上,也没有署名。
夏侯玄将所有帛书一一铺展在桉细细打量,对比了一下字迹,应皆是出自一人之手,但绝不是李简。
书曰:
“此事我等虽有背君父之垢,然为社稷安危,百死亦不悔矣!”
“《六国论》之后,天子意起宗室以用,世家权柄将式微,君事不宜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