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也慢慢抬起头,看着郑璞的眼睛,轻声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届时丞相援军未至,我愿意督军死战,子瑾可否带扈攀山而走?”
“呃?”
郑璞的神情,顿时一愕。
看得出来,他是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愣愣的盯着姜维好一会儿,才展颜一笑,挥了挥手戏谑,“伯约何出此言?杀身报国之忠烈,我岂能让伯约专美于前乎!”
但姜维没有笑。
似是,他今夜就没有笑过。
也没有言语,眼眸反照着火堆的亮光,直勾勾的盯着郑璞。
半晌,眉目间慢慢堆起了愧疚,“子瑾,叛卒终究出自是我麾下;此番若是战败,非你之责。若你也战死于此,恐我九泉之下,亦难瞑目矣!再者,正值朝廷北伐用人之际,子瑾之才于我大汉乃翘楚也!安能不为国惜身?还请子瑾不做一时荣辱之念,留此身为大汉裨益、为丞相分忧。”
郑璞默然。
他很想慨然回绝。
但不知道为什么,胸中的激荡挤到了喉咙里,却神奇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让他心头泛起百般思绪,只能以沉默以对。
毕竟他亲眼所见,大汉是如何从夷陵之战后一步步走到今日,见过丞相诸葛亮的须发慢慢被霜花染白,法令纹日益深刻。
他知道,大汉的积弱式微,不仅是因为地小民寡的财力与物力。
他也知道,在尘封的记忆里,许多如今熟悉的人在这几年都要迎来入土为安了。
本来,他并不畏死。
但在须臾之间,他倏然发现,他与姜维都死在这里很有负罪感。
至少他就不曾想过,如此会给大汉未来导致什么样的变故。
所以,他陡然觉得很难回答。
因为,他更没有想过,自己要舍己为人。
但有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没选择。
“嗯。”
沉默了好久,他做了微不可闻的鼻音。
旋即,便声音悠悠而叹,“诚然,如伯约所言,我死在此处毫无意义。但伯约死于此地,于国又有何裨益?且伯约之才逊于我乎?彼逆魏谓我为‘疤璞者,魏之大患也’,绝无容我逃脱之说。以我的身手,攀过山峦已是幸庆,但若想避过逆魏匈奴游骑的搜寻,微乎其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