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
“师娘还说……你别老记着那天没在空桑……”
叶仓的话还没说完,鹿萧萧已经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向前一扑,扑到了叶仓身上——就像当初闯了祸怕被师父骂,就扑到他身上一哭二闹三上吊。唯一的不同,就是这一次,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货真价实,哭得撕心裂肺。
一百年来,惶惶不安,愧疚难当,还要故作坚韧的鹿长老,终于又变成了委屈的难过的小姑娘。
叶仓抬手,一下一下,拍着她哭得一抽一抽的肩膀。
……萧萧是女孩子,孟师娘轻声交代,别看她表面上大大咧咧,心思比你们细多了。你们回空桑,她心里肯定难过,后悔自己没和大家一起镇中钧……这丫头,一难受就藏起来,打架就特别拼。
……你要盯着她点。让她动起手,别那么拼。
……还有你自己。
孟师娘好像忘了,他不只是太乙的叶仓,还是太古的青帝,看他的目光依旧和以前一样,温柔慈爱。轻轻替他理了理衣领,抚平袖子上的褶皱,然后退后两步,上下打量他,露出欣慰的神情。
……长大啦!
是个挺拔的小伙子了。
早就比我还高了。
师父君长唯在一边故作不满地哼哼,眼角的皱纹分明满是笑意。
师娘拍了他一巴掌,夺过酒壶,不让他再喝酒。
叶仓站在幽冥的街道上,站得笔直,幼稚地想成为师父和师娘口中能挑起一方的“大人”……他终于彻彻底底地明白了,当初神君为什么甘愿走下云端,甘愿一身白衣染满灰尘……这世上,总有许许多多的微小的,开在尘埃里的花。
它们一瞬即逝,却美丽得让你心甘情愿在往后千年万年,为它所束。
漫漫的幽风掠过长街,街道上酒香四逸,曹夕峰伞修的红伞飘飘摇摇,银鳞随风而起,穿街过巷,就像枎城里的银枎叶。琴声与笛声渐渐散了乱了,大家渐渐都醉了,表白成功的,表白失败的,都醉了。
师父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去吧。
……幽冥对神识来说,不是什么好地方,别仗着以前是青帝,也别胡来。
语气和以前叮嘱他带师弟师妹出任务别太冒险,没什么两样。说着,师父露出一个豁达的笑,笑容很深很深的地方藏着不舍。
……你们做得很好很好。
师父很骄傲。
“没事了没事了,”叶仓说,“师父说,我们都做得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