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咏心中突然生出激动:在这个时空里,这么久以来,都只是他一个人,能与各种各样的古器物交流。他也猜想过,这种能力可能源自他是穿越者的特殊身份。如今突然得知有那么个人,可能是个与自己类似的“同伴”,石咏的激动自然难以言表。
他面上却不显,知道这事儿急不来:傅云生现在显然已经不在内务府营造司里,否则这次大修,十六阿哥不可能不提他。算起来这位傅司官年纪应该很大了,可能早已退休,不再当差,用什么方法才能找到此人呢?
于是石咏放下了手中的食盒,对手下的工匠们说:“你们慢慢吃,我先出去转转,一会儿吃完了,大家一起去勘察门楼的屋顶去。”
众人都应了,石咏自己转到西华门外。
守卫西华门的侍卫都认得石咏,知道这名内务府的小吏正带着人修缮他们每天看守的西华门。石咏与他们一一打过招呼,只说是出宫门看看,便从西华门中出去,立在宫门外,回过身,抱着双臂,仰头打量这座宫门。
此刻他偏巧立在西华门外那一座“下马碑”旁。
这座下马碑上,以满、蒙、汉文书写着“官员人等至此下马”的字样。下马碑正放置在西华门跟前,距离宫门的汉白玉须弥座不远。
“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背后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再次将石咏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身,却发现那声音似乎是从下马碑那里传出来的。
“忘了说了,俺叫西华。”
这名字……竟还挺好听。
“我叫石咏!”
石咏心想,他反正是个正在勘察修缮西华门的内务府官员,望着下马碑念念有词,也不能算是太奇怪吧!
于是他非常大方地回应了“西华”,然后低声解释:“刚才在门楼上,身边那么多人,我没法儿立时回应你,真是对不住啊!”
“没事儿!”西华门一副非常理解的口吻,“早先傅司官也是这么说的,他以前说过,他如果要找俺说话,就会来这下马碑跟前……”
石咏心想:还真难得,竟和傅云生想到一起去了。他口中却问:“难道下马碑也是你这西华门的一部分?”
西华门:“那当然,你看这下马碑的基座下面,是一条汉白玉条石一直连到俺的须弥座那里……这下马碑在俺建成的时候就有,你凭啥说不是俺的一部分?”
石咏一时无言以对,只能重施故技,装模作样地绕下马碑看了一圈,检查了下马碑的基座,说:“既然这下马碑也在这次西华门修缮的范围内,本官要好好检查。”
西华门当即应道:“那感情好啊!”
在这下马碑前,石咏与“西华”多少聊了几句,觉得这道宫门说话的口气非常接地气,可能是因为身为宫门,每天都有出身各异的侍卫在此值守,各种各样的官员小吏从此经过,这西华门耳濡目染,说话的口音有时也南北混杂,有时会冒出些石咏并不熟悉的口音。
更有甚者,这西华门当真非常健谈爱聊,大约是闷了十几年没人跟它说过话,所以总拉着石咏呱唧呱唧地说个不停,言语间热情洋溢,似乎早已将石咏当了好朋友。
“你知道吗?上回几个洋人传教士来见皇上,就是从我这儿进的宫。”西华门得意洋洋地炫耀,“洋人就在我这儿打招呼,法兰西来的传教士只管喊‘笨猪’、‘笨猪’……”
石咏:笨猪?
他仔细想了想才反应过来,简直苦笑不得,心想这城门将法语日常问好的用语都解读成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