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就是一件北宋汝窑青瓷莲花温。时人所说的“温”即温碗温壶,其实就是温酒器,用时在里面盛上热水,酒盏盛于其中。这件温酒器形似莲花,因此叫做“莲花温”。
汝窑与柴窑一脉相承,烧出来的颜色乃是“雨过天青云破处”。这一枚汝窑青瓷莲花温,便是烧的“雨过天青”釉,屑玛瑙入釉,烧出来的釉汁莹厚如堆脂。釉汁中有棕眼,宛若蟹爪,底有芝麻花,钉痕细小①,据石咏判断,的确是汝窑无疑。器型于大方简洁之中透着一丝婉约,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精品。
这一梯队之下,尚有不少以“夏荷”为主题的图轴、扇面、彩釉器皿,价格稍逊。这其中不止是大内所藏,也有十六阿哥暗中托付“松竹斋”的白老板,批量淘来的精品,打算在拍卖会上转手,中间得到的差价便折到内库里去。
最便宜的依旧是玻璃器,造办处玻璃厂那里,由唐英特别选了些式样精美,色彩绚丽的莲花形器皿,还未标上“内造”印记的,交付给十六阿哥。然而据石咏看起来,唐英主持烧造的这些玻璃器,工艺水平已经又上了一个台阶,到时拍卖,身价未必会比前朝古董更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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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一切准备就绪,“百花深处”的帖子便散了出去。
因为拍卖会的地方有限,总共有二十间投暗标的包间,另外“藕花书屋”那里,有五十个公开竞买的席位,总共只有七十张帖子。
鉴于上回松鹤楼拍卖时送出去的帖子曾经被热炒,石咏这次除了极少数“人情帖”给了十六阿哥分派之外,其余帖子都直接明码标价,放在琉璃厂公开售卖。公开竞买的席位一百两一位,暗标的包间三百两一位,包间可带亲友五人,一起出席竞拍,所以其实暗标更值,因此包间的帖子一下子就全被抢没了,而且据说后来在黑市上炒到了五六百两一张。
这也在石咏的意料之中,但他不管这些,反正光靠帖子他就收回了一万两,虽然距离目标八十万两还很遥远,但总算是开了个好头。
但石咏看着白老板那里报过来的账,也忍不住唏嘘,这年头,寻常百姓只要二十两银子就够过一年了,早年间他一家子更是曾经为了二两银而捉襟见肘,可如今这些大户,几百几千两银子,连眼都不带眨的——这天下的钱,竟全在这些人的口袋里。
待到拍卖这日,还发生了一件刷新了石咏旧观念的事情,二十个包间中,有四个包间,事先打了招呼,说是会有女眷到场,其中有两个包间来的全是女眷。这就意味着在那些包间侍奉招呼的伙计,最好还要安排些仆妇丫鬟;此外进场退场时要给女眷们专门安排,单独进场退场。
于是事先已经做好的安排又临时要改,一场人仰马翻下来,石咏深刻地认识到,这个时空里,女性朋友们虽然饱受约束,但是还是有一部分人掌握了主动,取得了一定程度的财权,并在这种投资机会到来的时候敢于出手。石咏原不该小觑这部分实力的。
一番检讨之后,来宾已经陆陆续续到齐,十六阿哥颇有些紧张地站在石咏身边,低声问:“茂行,有把握么?”
石咏点点头,然而他自己心里也有些没底。
这次与上回松鹤楼的拍卖相比,少了半场玻璃器皿行销权的拍卖,而且拍卖的物品数量和等级也要比上回稍逊一筹。上回单一件北宋定窑的孩儿枕,就拍出了十四万两的高价,这次吴圻的缂丝图轴虽然名贵,但石咏估计还是会比孩儿枕要略逊一筹,能拍到七八万两,已经算是很高。
石咏很清楚,拍卖行要做细水长流的生意,就要珍惜市场资源,不能一次性将生意全做光。他如今最需要的,乃是积攒口碑,并且勾起人们的重重兴趣。这第一单拍卖,石咏其实只需要主顾们一句话,“下次还来!”这样他不仅为以后的拍卖铺平道路,同时也能吸引其他手中有古董想出手的主顾前来拍卖行委托。
然而十六阿哥却需要八十万两银子。
矛盾就在这里。石咏自己预估的,所有这些拍品拍出总价大约会在七十至七十五万两之间,至于能不能达到十六阿哥的目标,真要看运气了。
一时,公开竞价那边已经热热闹闹地在“藕花书屋”开拍,与此同时,公开竞价那边的拍品也会送到包间去,请主顾们过目,若是这边也对拍品感兴趣,可也遣人前往“藕花书屋”,一道参与竞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