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栋瞪大了眼,心口一窒,紧跟着听到里头一声冷喝:“滚出去!”
他再不敢多问,忙躬身道了声是,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衣襟被她啃得差不多了,里面红痕点点,牙印斑斑,他无奈地吁了口气。
浴桶里的水寒意凛冽,数九寒天的深夜从水井中打上来的水,无论如何也能让人镇定几分。
他一手提着她,也不管衣裳鞋子还穿在身上,不由分说地扔进去,溅起的水花犹如竹筒倒豆子般洒了一地。
她嘴里胡乱嘤咛着,像孩童攀着桶沿挥舞臂膀,可身上的袄子穿得太厚,沾了水一层层地往里渗,很快有了重量,将她扑腾的双臂慢慢压制下去。
身上的温度本就异于常人,再加上药力作用,浑身的热气全都被调动起来,将她所有的意识逼仄在最拥堵的角落里。
仿佛坠入冰火两重天,眼前一片迷蒙,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
她贪恋这样的寒凉,可这还远远不够!
身上每一处毛孔,每一根头发丝都止不住地震颤。
她眼里蒙上一层泪光,晕乎乎地去寻他的手,他站在她面前,将心里的痛隐藏起来,就这么冷冷看着。
残存的意识狠狠推着她向前,一定要寻到可以停泊的水岸。
他是她的岸,却是费尽心力也抓不到的岸。
她痛苦地揪着脸,声若游丝,软塌塌地落在他心上:“不要冷水……不要冷水好不好?”
他沉默半晌,眉眼中似乎只有漠然,“那你要什么?我吗?”
他哂笑一声,我能给你什么?
豆粒大的泪珠从她眼尾滑落,她难受极了,苦苦哀求他:“凉水不好,肚肚会痛……”
他负在身后的十指狠狠掐进肉里,闭上眼睛,将一些不该有的情绪通通剔出体内。
再缓缓蹲下身,冰冷的指尖触摸她脸颊,柔声道:“让我杀了你好吗?厂督的刀很快,不会有痛苦,来日我会为你报仇,将给你下药之人千刀万剐。”
她拼命地摇头,用最后的力气攥紧他的手,低吟出声:“见喜不想死……想要厂督……想要厂督抱……”
心内狠狠抽痛了一下,他抹去她眼角的泪,斑驳的,滚烫的,在他指尖慢慢灼烧,比针刺和拶指还要难熬。
她清醒而鲜活的时候,他甚至可以拿她不认识的勉子铃来同她逗趣,看着她欲哭无泪,才能熄灭他被她忽略无视所燃起的那点心火。
可真走到了这一步,却让他在平静的面目之下,身体犹如乱石穿空、惊涛拍岸。
怕她失望痛苦么?
他自嘲地笑了下,自作聪明这么些年,到最后还不是轻易被人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