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望一切顺当。”巩氏一样别过脸,擦去泪痕,压下这些年来的辛酸,低声道,“那次虽然靠着三婶的恩德,与恩儿都活了下来,可我却再不可以生养了。上次请纳兰八小姐来给恩儿看时,也请她看过,她也这么说。而良人在恩儿出身时承诺我今生不会再纳妾,恩儿将是我们唯一的孩子,凭什么样的荣华繁华,能跟他比?再说那些荣华繁华于我们来说,其实是水中月镜中花,都是空幻。”
林氏擦着泪,低声道:“是婢子懵懂了!”
“姑姑陪我这许多年,跟着我也受尽了委屈,现在不情愿,也是为我抱不服,我懂。”巩氏反手握住她本领,低声道,“但那些便不是我们的……继续留在帝都,百害无一利。我们回去便摒挡东西,回到青州以后,孝孝顺顺的替祖父祖母守墓,便算守上十年八年,日子平稳,又有什么关系?现在让恩儿平安全安的长大,才是正经!”
林氏闻言,顿了一下,却又紧张起来:“那……既然大老爷有拿我们这一房做钓饵的盘算,如果禁止我们回青州尽孝如何办?”
“因此我今晚去找诸氏。”巩氏咬着唇道,“你道我只是去让汤曜野宁神、晓得我们识趣的吗?这也是让汤曜野设法替我们开路——你等着瞧罢,这会诸氏怕已打发人进城去给汤曜野报信了。通晓三房也会帮着我们搭梯子——真相我们跟三房是无怨无仇,还受过三婶母的恩德,既然我们退让了,三房没有冒险害了我们便能如意,怎会不帮忙?”
说到这儿,巩氏究竟切齿出声,“我以为钱氏那毒妇作孽过量,因此落得一个后代三人皆非命、乃至都未留下骨肉的了局,也算是为我那可怜的女儿抵了命了。却不想,公公也如此心狠!这伉俪两个,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该死他连丧两个可爱的儿子!该死他两个可爱的儿子,都是一子半女都没有留下!”
都尉便问:“有何事?”
“属下虽然不敢被大少夫人发现,没有凑近。却因夜深人静,听得两句,宛若……宛若大少夫人想与大公子一起带着孙公子回青州!”士卒皱眉道。
都尉却毫无惊奇之色,道:“是么?那也没什么,国公大人便有望好了,如果这次汤天下派的人去找过大公子以后,大公子去营中乞助,便开始栽培大公子,如果大公子求去,那也便算了。否则我今晚何必令你们存心疏忽,放了大少夫人与林氏轻松出门?”
士卒很是惊奇:“四公子新故,国公大人现在膝下只得大公子一子存世,大公子不思侍奉亲父跟前,还想着携妻带子一走了之!这也太……太不……”究竟没敢把“不孝”二字全说出来。
“你晓得什么?”都尉神态淡漠,淡淡的道,“正由于四公子也没了,国公大人才意气消沉,不强迫大公子留下来。恐怕一个欠妥心,大公子再步了四公子的后尘!”
“国公大人现在为了四公子而悲伤万分,哪有这个心情与大公子、大少伉俪好言好语的说明?”都尉似是庄秀茗心腹,所知颇多,现在嘿然道,“并且,一旦国公大人有个一长二短,不受国公大人正视的大公子他们,才更安全!”
见士卒有些发怔,都尉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这些不是你所要思量和忧虑的……你且去外头呼喊一声,看大少夫人与林氏回归了,再假作疏忽,放她们回归。记得要装作什么都不晓得!”
两渺远,庄如果潜一家三口以旋里为祖父、祖母、以及二叔三位尊长守孝的来由,离开了帝都。
康国公庄秀茗令精兵一路护送。
庄如果潜一行人出京时,诸长风因与他们不熟,未去相送,却正在城中,搭车进入一座毁弃的府邸。
兵燹以后,帝都中华屋美厦化作焦土者触目皆是。
倾颓的画栋、精美的雕梁、曲折幽深的花径、堂皇大气的正厅……残存的废墟,仍然可以勾勒出往日的繁华;残存的焦味,提示着现在的没落。
虽然此处已被摒挡过,地上还残存着祭拜过后的陈迹,但仍然有许多杂物,至今无暇挪去。诸长风不得不在一道石阶前下了马车,略整袍服,步辇儿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