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这会春草湖便是荷花悦目的吗?怎么她看了半天不见荷花的影子?却在远处湖心看到簇簇芦苇的里头?
汤天下三言两语叮嘱完汤叠,向她走过来,道:“这边水太深,荷花欠好长,要到那儿。”便指向芦苇那儿,诸瑶儿奇道:“那儿不是芦苇?”
“那儿有汀洲,生有芦苇,左近也有荷花。只是我们这边水深所以看不到。”汤天下携了她手,浅笑着道,“来,我们上船,到那儿去,看了你便知道了。”
诸瑶儿被他一拉,才看到堤坝下一叶乌篷扁舟已经在候着了。这扁舟显然是专门为了玩赏、而且是夏日玩赏造的,与寻常舟楫不类——舟头舟尾无异,惟乌篷这儿,却是学了画舫一样,不是一个圆拱的篷子,而是四角设柱,上覆篾篷以遮阳雨,四面垂着细草编织的帘子挡着烈日。
现在四面有两面烈日照不到的地方都卷了起来,露出内中陈设,最简短,便是一几、隔几比较的两席。
舟尾拄篙的是一三十余岁的妇人,蓝布包头、短襦短裙,想是为了便于举止的缘故,裙边仅仅才及足踝,粉饰透着夺目醒目。
“画舫也有。”汤天下道,“只是要看荷花还是小舟来得方便——荷花的很多地方水浅,往年有画舫由于贪看着花,被平息的,而且花叶太密的地方,画舫也进不去。我们这会先乘小舟,回头晚上换了画舫出来。”
想想也是,诸瑶儿又见堤坝之下生了一段茭白,这小舟诚然不怕平息,舟头穿开茭白一路点到岸上来,也没个码头,便道:“这儿上去?”
“嬴儿不用担心,你如果是觉得为难,为夫抱你上去便是。”汤天下附耳调笑道。
诸瑶儿扬了扬手中团扇,似笑非笑:“这有什么难的?你自己把稳些罢!”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舟,诸瑶儿究竟不会水,在岸上时醉心泛舟湖上的逍遥从容,真的到了四面环水、脚下踉跄的地方又有点慌了神,未免紧紧抓住汤天下的袖子,被他安慰好片刻才恢复清静。
两人相扶着进了篷内,坐定之后又发现几边放着一个箩筐,里头填了荷叶,在日头下还没泛出枯蓝来,倒是沾着几滴露珠,显然是才摘不久的。中间放着酒壶、酒盏、时果之类,想是怕小舟划起来时,搁在几上会摔倒,故而拿了箩筐装,又怕在箩筐里碰碎了,又拿荷叶塞住裂缝。
从这绸缪来看,这管英妹也是个仔细的人。
汤天下挨个取了出来,给妻子斟了一盏沉香饮,笑道:“一会你给我剥莲子吃。”
“你可真会有望盘。”诸瑶儿笑骂,“这沉香饮多好斟啊,莲子那么难剥,你拿这个和我换,多不公平?”
汤天下正要辩驳,舟尾的管英妹隔着间隔舟尾的草帘扬声问:“少爷、少夫人,是去芙蓉洲吗?”
汤天下道:“不错。”又问她,“芙蓉洲那儿的解家酒肆这会开么?”
管英妹笑道:“原来这些日子人少,解丈也关了门躲懒。闻说少爷要带少夫人过来,今儿特意开的门。”接着又道,“今儿一大早,解哥和解家嫂子便出门去北边下网了,说少夫人头一回归,得拿出全副本领才成。”
汤天下笑着对诸瑶儿道:“你可有口福了,解丈做湖鲜是这帝都内外的一绝。平常时分他酒肆里唯有鱼头、鱼汤和蒸饼三样,要拿全副本领,唯有湖里出来的没有他做不了的。”
诸瑶儿身世高门大户,诚然不至于对庶民气势万丈,但也没有很垂青,原来听汤天下特意问芙蓉洲上的解家酒肆,还觉得那儿便一家酒肆,担心关了之后无处可去。不想却很推崇这解丈的技术,想着丈夫与自己身世相如果,他这么凝望这解丈的技术想也差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