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逢灯和顾雪中两人刚从公厕里转出来, 走廊上就传来一声压抑的抽泣。
听到这一声,掌心里原本被抹开的血滴从紧贴着的皮肤纹路上把自己轻轻撕下来,又重新组合成流动的水滴状, 它刚动了动,就被几根修长的手指给捏住了。
陆逢灯停下脚步,微微蜷起右手, 转身走向了声音的源头。
顾雪中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但他知道陆逢灯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 因此他没有出声, 而是直接跟了上去。
靠在走廊上哭的是一位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
陆逢灯记得对方。在他进入千人副本之前,他在医院见到的最后一个人类的剪影就是这位年轻男人靠在墙壁上无声流泪的场景。
在对方的身旁,半合的房门缝隙内, 还有一位脸色苍白的年轻男人躺在病床上。
“你还好吗?”
一道冷静的, 低沉的声音传入耳内。
戴着眼镜的年轻人红肿着核桃一般大小的眼睛抬起头来, 跟陆逢灯对上了视线。
站在对面的人有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眼中的神色既不怜悯也不悲伤,而是十分冷静, 只倒映着自己一个人的身影。
年轻人刚刚拒绝了医生和护士的安慰, 自己一个人躲在走廊的角落里哭, 本来并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但是面对这样一双眼睛,这样冷静的关怀, 他突然就有些忍不住了:“他, 他突然就……医生本来就说他病情很危险, 让我做好准备, 没想到刚刚突然就……医生说是免疫反应过激, 一口气没上来……”
年轻人并不想要没用的安慰, 他只想找个地方把所有的悲伤和痛苦全都宣泄出来。就像压力很大的人通常会选择去抽烟, 或者愤怒过头的人会很想摔东西一样。
面前这个冷静的人就像那根烟,那样东西,看起来情绪稳定又冷心冷情,不会被他的情绪所影响,也不会被他的激动所伤害。
因此年轻人如同开了闸的大坝,往下游泄水:“他是我的朋友,我,我也算是他的朋友吧,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承认……以前有人校园霸凌我,是他救了我……”
“我们本来相处得很好,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慢慢变了,变得我看不懂,变得好像心事重重。他开始疏远我,但是不止疏远我,还疏远了很多人……他本来很受欢迎的……我当时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我不懂,说他有事要做,要去挑战不可能,说害怕会连累到我……”
“我不懂他为什么这么说,但是从那以后他好像就消失了……不仅是我,所有人都找不到他……后来我慢慢交了新的朋友,过上新生活的时候,他,他突然又出现了,就倒在我面前,然后,然后就变成了这样……”
年轻人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听起来是个好人,”陆逢灯道,“他可能有什么苦衷,但他一定很看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