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迟意犹豫了下,直视他深邃眉眼,居然真的和盘托出:“关于这桩案子,我们家之前真是一点风声也没收到,那时候我爹在去京城的路上病故,我们全家悲痛万分,也顾不上仔细调查此事,后来我爹七七那日,便有官兵上门抄家,不知为何,官兵居然真的在我家搜出了军械,这样一来,我们百口莫辩,家里头除了一些女眷,其他人全被抓进了牢里...”
卫谚细细听她说完,才缓缓道:“其实这桩军械案,和你们家没有太大关联,最先被朝廷查出私藏军械的,是浔阳李家和泉州王家...”
这桩军械案最难办的地方不光在于牵涉几大世家,更在于横跨多地,有的世家在江南一代,有的在西北大漠,有的在川渝蜀中,朝廷也不可能一一处置,便交由地方封疆大吏先审理,等审理的差不多了,朝廷直接下判决,再加上地方局面复杂,面和心不和,因此审理的时候,各地的消息都是不通的。
沈迟意轻轻颔首:“这也是我一直纳闷的地方,一开始我们家就不在目标之内,后来沈家也不知是怎么了,居然牵扯进这桩案子里。”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卫谚轻叩案几:“有人告发你们。”
沈迟意神色一凛,卫谚淡淡道:“朝廷把告密之人保护的极好,再加上他们是在其他地域受审的,我竟一直疏忽了这人。“
沈迟意心中一沉:“是谁?”
卫谚道:“泉州王家,王安。”他缓缓道:“因为牵连进来的几个世家里,只有沈家在蜀地,我对其他世家的人并没有多加关注,如今钦差要进行最后一次会审,自然得带着王安来蜀中和沈家人对质,我这才知道其中还有这样的缘故。”
他顿了下,又补了句:“王家一系也被查出私藏军械,意图谋反,独独王安这一支,因为举证了不少其他世家,所以逃了死罪,只判了流放充军。”
魏朝这些世家,私底下大都有些交情,就譬如这王安,曾经还做过她父亲的学生,哪里想到会是这样狼心狗肺之徒!
沈迟意冷笑,心中恨意翻涌,倘王安现在在她面前,她估计得上前捅上几刀:“他定然是为了免于一死,这才四处胡乱攀诬,拖了我沈家下水!”
卫谚沉吟道:“可官兵最后真的在沈家搜出了军械,又严刑拷打出了不少人证,这才是人证物证确凿,以至于无法翻案。”
那批军械到底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跑到沈家的,她至今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沈迟意正是怒火中烧,闻言忍不住看着卫谚:“这么说,世子也觉着我沈家判的不冤了?!”
卫谚难得没恼,反而摇了摇头,淡道:“冤和不冤,我不在乎,皇上也未必在乎,他要的,不过是个结果罢了。”
沈迟意被他说的心口发冷,半晌才艰涩道:“事情既出在王安身上,若是有法子能让他翻供,沈家一案说不定还能翻案。”
她说完,自己都觉着不可能,卫谚摇头,沉吟道:“就算为了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他也不可能改口。”
沈迟意有些痛苦地抱住脑袋,卫谚拧眉:“仓促之间,想替沈家彻底翻案怕是不能,若能轻判...”
沈迟意本来沮丧至极,但听到卫谚的话,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她低头仔细理了理思绪:“皇上之所以想触觉我们一家,其实并非因为我们家私藏军械,真正的罪名是...我们家私藏军械,意图谋反...”
她抬起眼:“若是换一个罪名呢?”
卫谚微怔,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
沈迟意深吸了口气:“既然一时不能翻供,我们家里又真的私藏了军械...意图谋反自然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可如今我爹已经过世,没有证据能证明他曾经有过不臣之心,若是有人能证明,家里搜出的这批军械,并非为了谋反,而是为了自保或者倒卖,罪责是不是可以轻些了?”
即便是卫谚,也不由得惊叹她的奇思妙想,现在沈家私藏军械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可私藏军械用来谋反,和私藏军械用来倒卖,那自然不是一个概念,前者是谋逆大罪,必要凌迟问斩,后者是私贩军火,最多充军流放,虽然过程是一样的,但判决结果绝对不一。
沈迟意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有些兴奋地道:“这事儿还得从王安身上下手,若他能在最后会审上,说明沈家私藏军火是为了倒卖而非心怀不轨,之前的判决结果自然不作数了,而且对于王安来说,只是让他改一段无关紧要的供词,并非让他直接翻供,说服他的难度要轻上许多。”
卫谚顺着她的思路,手指轻点桌案,自动帮她补全了计划:“如此一来,罪名虽一样,罪责却不同,想来皇上也不敢直接抄家问斩,至多判个充军流放,朝中罪臣流放,一般是去北漠或者西南等地,西南就在川渝边境,我有法子照应得到,等过个一年半载,给沈家族人报上一个重病暴毙,然后就可以悄悄接他们回来,和你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