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夫:“杞人忧天。”
“对!”犯人一掌拍向牢栏,疼红了手又立刻缩回来,“就是这个!”
陈大夫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不管对方如何喊,也不将脸转回来。
*
出去后,林稚水问:“王姑娘可有感想?”
王轻慢悠悠地走在林稚水身侧,连说话的语调也是不急不缓的:“感想,当然有。那大夫说的不错,恨意是一把双刃剑,伤人伤己,只不过他不知全局,管中窥豹,终究只能偏颇的做出评价。”
王姑娘的不受影响,在林稚水的心理预期之中——她不是那种三言两语就能说服的人。
需得徐徐图之。
林稚水:“依你看,怎样才叫不偏颇呢?”
王轻瞟了一眼前方,“小心台阶。”
“啊?”林稚水愣住,脚步不自觉的一顿,再下脚时就踩准了石阶,免得靴底打滑,“多谢。”
王轻笑了笑,继续:“我该被骂,这个我认,我做的确实不是人事。”
下了台阶,一颗颗雨珠近在咫尺地砸下来,溅起的水花如跳珠碎石,鞋面凉丝丝的,洇着水渍。
她不退反进,踩着屋檐倒影出的那条白与黑的分界线,好像在独木桥上那般,摇摇晃晃地走。左侧是微亮的灯笼光照着一小片空地,右侧是漆黑的雨夜。
“在那大夫看来,我很不可理喻,莫名其妙便引导城里的人恨妖族——也或许不是莫名其妙,而是认为我与妖族有仇,仅凭自己报不了仇,便将仇恨加诸于其他人身上,诱导他们替我报仇。”
林稚水摇摇头:“你不是。”尽管曾经的李大小姐被妖族圣女剥去人皮,盗走身份,林稚水也相信,她组建反抗军不是为了仇恨才对付的妖族,不然,以妖族圣女那虚弱的身体,此前又是孤身在人族,卧底拼上命将她一波带走,并非难事。
王姑娘侧头凝视少年,微微弯了双眼。
“所以,我说他偏颇。当然,并不是说他知道真相,就会认可我的做法,他或许依然会痛骂我一顿,却也比现在更站得住脚。”王轻道:“如果你认为他这么一骂,能将我‘骂醒’,最好还是快些抛弃这种妄想。”
最难的不是将人从黄泉里捞出来,最难的从来都是对方明知道这是一条通往黄泉的路,依然义无反顾地踏了上去。你跟她说“这是错的”,她回你“我知道”,你跟她说“此路不通”,她回你“我明白”。你看出来的,她早就看出来了,你苦口婆心的道理,她早已在心中叩问过自己。
——她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并且足够清醒地走下去。
似乎无解。
王轻说完后,久久没等到林稚水的话,看上去像是放弃了。
放弃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