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鸿风来的匆匆,他本就是习武之人,哪怕已年过半百两鬓斑白,步履也是极快,急行间竟叫引路的宫人一溜儿小跑才勉强跟上。
太液亭中,原本还悠然自得的从安远远的瞧见这个身影,当下便慌了神,撂下鱼竿赶紧对着那清澈的池水照了照。
虽已经过了三四日,但奈何萧允辰那日是动了真火,下手极重。而从安,虽说练武多年皮糙肉厚的,可却好巧不巧随了自家娘亲,是个易留疤的体质。
是以,那巴掌虽没能对从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确确实实在她脸上留下了如今这青紫的痕迹。
“快快快”从安对着身边的李承德急急摆手“脂粉脂粉!”
额…皇后娘娘,您问谁要脂粉呢?
眼瞅着苟鸿风离得越来越近,心急如焚的从安恨不得直接拿那明华糕上的白色糖霜往自己脸上抹。
瞧瞧这指节分明的巴掌印,要是叫她爹爹看到那还了得?
太阳底下,苟鸿风那张饱经风霜的古铜色面庞上赤红一片,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热的。豆大的汗珠挂在他的脸侧,在阳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辉。
这百米余长的小路在他脚下不过是几个呼吸的距离,从安想要遮掩已经来不及,只得尴尬的站在原地,局促不安的看着来人。
见着女儿这般畏畏缩缩的模样,苟鸿风深吸了口气,一撩衣摆跪地行礼“臣,拜见皇后娘娘!”
从安赶紧伸手扶他,但苟鸿风的态度却十分强硬,非要依着规矩行完礼才啃在从安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丢给从安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李承德颇为不厚道地退了下去。
“爹,您坐,您坐。”从安讪讪地扶着苟鸿风坐下,又伸手拎过桌上的茶壶给他沏了杯凉茶“您喝茶,喝茶。”
苟鸿风见她这幅小心翼翼的模样,纵使心中满肚子火气也有些撒不出来,只得端起从安塞到他手中的凉茶一饮而尽。
从安眼明手快,见着他将茶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立即又续了一杯,狗腿子似的讨好的笑着“爹爹一路来辛苦了,爹爹喝茶。”
苟鸿风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指了指面前垫了软垫的石凳“你坐下。”
从安从善如流,乖乖听话,顺从地坐好。
苟鸿风盯着她脸上的伤痕看了半天,确定她只是皮肉伤后才闷闷地开口:“你大哥原本要来,被你嫂子拦住了。”
唔,大哥说要来时,没拎起他那用惯了的、杀敌无数的宝刀吧?
“嫂子做的对。”从安也给自己添了半杯茶,眉眼间一片平和,方才她还是一副担心受怕的小女儿姿态,如今却忽然间像是变了个似的,举手投足间皆是镇定。
见到她这般模样,苟鸿风眼前竟一阵恍惚,似乎这才意识到,原本那个扯着自己衣袖要糖葫芦吃的小女孩儿已经长成了妇人。
而且,他将目光下移缓缓落到她略微凸起的小腹上,她也要做母亲了。
良久,苟鸿风才问了句“还痛不痛?”
从安莞尔一笑,笑容明媚若她身后的那一池在粼粼波光里摇曳的夏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