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侄女,怎么了?”张曾开门见山道。
看着眼前这位年过六旬、和蔼可亲、义同生父的人,师师的心里一下子就崩不住了,突然眼泪就扑簌簌地滚落下来,接着她便凑近了伯父双膝跪地道:“伯父大人,侄女家里出事了,来向您讨个主意!”
见此情状,张曾也慌了三分,他赶紧将师师扶起,嘴里安慰道:“贤侄女,快起来,快起来!何必这样外道,有话慢慢说,别急!丽卿就是你亲姐姐一般,你就是我亲生女一般!不管何事,老夫一定尽力而为!”
师师坐定了,待她稍稍平复了心绪,缓缓道:“伯父见多识广,又结交广泛,也是侄女眼下最信得过的人,那侄女就直说了啊!”
见师师有些目光犹疑,张曾又站起来检查了一遍门窗,然后回身道:“说吧,没事,门窗都关严实了!绝无第三人听到。”
师师于是凑近了,低声说道:“就是侄女家里有一位客官,出手很是阔绰,昨晚上他又来了,侄女看见他里面穿的,穿的……”
“穿的什么?”张曾隐隐觉得此人可能是官家。
师师又将声音放得更低,干脆贴着张曾的耳朵说道:“穿的像是二龙抢珠坎肩和龙凤鲛绡直系呢!而且他书画琴艺诸方面造诣颇深,侄女觉得他、他像是一个人……”
“一个人?什么人?”张曾捋了捋胡须,开始自言自语,“是他?真是他吗?”
张曾是见过几回徽宗的,所以他又请师师描述了一番“赵乙”的相貌,已经可以确定八九分了。正在张曾起身踱步之时,师师又凑近了说道:“侄女又想起一件事,就是他第一回来的时候,说是新近丧了一位爱妾,前两个月上,刘贵妃不是薨了吗?”
“啊——,多半就是他了!”张曾艰难地承认道,“说来如今的那一位,荒唐事确实干了不少,也不差这一桩,何况眼下宵小环伺其左右,也难保不干出有损天家威仪、有伤朝廷体面的事来!”
“他、他外头看着倒是挺和善,也挺雅致的!礼数也周全,像个文质彬彬的君子呢!”师师小心地补充道。
“嗯,这就好,这就好,贤侄女先别慌!”张曾陷入了沉思之中,半晌方道,“此事可是非同小可,贤侄女肯说与老夫听,老夫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只是兹事体大,恐怕还须从长计议!看来,还须找一个靠得住的有胆有识之士来出出主意才行!”
“侄女也是这样想的,伯父心里可有人选?”
“倒是有一个,是老夫的忘年交,他虽比你大不了几岁,可如今也是领袖群伦的人物了!明日老夫去寻他,看他哪天有工夫到家里来,到时侄女你也来,咱们关起门来再细细地商议,可好?”
“好,那侄女先回家里等着,他若再来,侄女就推身上不好,不许他家来!”师师带着一种热切的目光道。
“也好,咱们先稳住了阵脚,不可出差错!”
师师告辞而去,一路上她竭力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心情慢慢地舒缓多了。等到了金水河岸边时,她忽然停下了脚步,看着对岸灯火明煌的醉杏楼,耳畔好似响起了中秋时听到的内廷丝篁鼎沸的盛况,夜深遥闻笙竽之声,宛若云外。
霎时,耳畔又转为昨晚上赵官人的乐曲声,说实话,除了刘师傅之外,师师不记得还有哪个男子能够弹奏出如此打动自己的琴曲呢!师师的嘴角居然挂起了微笑,她似乎有点想念那个为“爱妾”伤心的男子了!心里多么希望他不是那“天下一人”啊……
才过了两天,张曾就特意差了一个人来告诉王生,让王生转告师师,说“药备齐了,可以去试了”。
师师于是在当晚又带着小芙和王生到了张家,待她进了屋子,张曾将门窗紧闭之后,这时便从里间走出一个峻拔、瘦削的男子,看上去约摸三十岁,此人身着一件长褐,外罩一件半臂,样子虽显得有些落魄,可是双目炯炯有神,亦可谓气宇轩昂,为普通男子身上所稀见,师师那女子的心略为一动。
“贤侄女,这是陈东陈少阳,如今是太学上舍生!”张曾介绍道,“少阳,这就是师师!”
“少阳兄!”师师腼腆地一揖,“伯父大人如此信赖少阳兄,看来兄必有过人之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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