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试探的声音:“金姑娘?金姑娘在里面吗?”
接下来是几个男人窃窃私语的声音,随后又重重地敲门。
他们这么快就找到了我的藏身之地,他们要抓我回顾念身边,或是丢回那冰冷的医院里,逼着我吃下一天三餐的药片。
我没有疯,疯的是他们,长夜如虹、纸醉金迷里全是他们的罪孽。
那天,他们找上门来,我确实吓坏了,躲在箱子里不敢出声。
听他们交谈,似乎并不太确定我是否就藏身此处,不然以他们的做派,定是砸了门也要进来瞧瞧。
千鸾好不容易把我从医院救出来,我一定不能再被抓走,顾念他是故意的,把我丢在疯疯癫癫追来追去的病人中间,用药片、针管和绳子消磨我的意志,想让我向他妥协求饶。
绣球跑到门边用爪子狠狠地挠门,不过,现在的我心无波澜,因为十月十日那天他们没有找到我。
千鸾会从花店及时赶回来。
我倚在桌边耐心等待,快了,快要听到千鸾的声音了。千鸾原本住在北平燕华街上的陆公馆,小时候燕华街上的宅邸都是有些地位的。
她家里姨娘、兄弟众多,也算是大门户,常请了戏班子搭台设宴,往来结交的也都是北平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只是近些年,陆伯父在新晋的官员间也只能混个脸熟儿,家大难持,入不敷出,吃穿用度上不及当初得意,脾气也越来越差。
千鸾与我自小相识,又同在女子学堂里念书,少有忧虑之事。
只是随着千鸾日渐出挑,姨娘们便动了心思,串掇着陆伯父将她许给茶行年近五十的陈老板,谋个好姻亲。
千鸾的亲娘淡泊不争,原是从苏州买来的,只在自个房里钻研绣工,虽对千鸾疼爱,却很怕事,不敢与丈夫争论,只能悄悄哭着劝女儿听话。
千鸾一滴泪没掉,恨恨地啐道:这是她们的好姻亲,与我什么相干!
其实,自阿婆死后,北平也没什么人是我舍不得的。
小时候繁星满天的夏夜,我常躺在阿婆怀里,听她边摇蒲扇边讲故乡的风土人情,阿婆的京味儿里总还夹杂着一丝丝的吴侬软语。
我想那该是个温柔的地方,心向往之。
我与千鸾稍作商量,便果断收拾了银钱一路逃到了上海。千鸾只给她母亲留了一纸交待,谎称去了陕西,劝她不必挂念。
初到上海时,我在一家茶馆里唱绍兴戏,唱的都是从小跟阿婆学的曲艺,算不得出彩,只在这雕梁画栋的地方应个景,供客人们耐心地等茶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