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白衣睡着了。
从东风巷往皇宫,用不了多长时间,只是在御书房外等的时间久了点儿——做皇帝太忙了。何副总管受了惊,在宫外私宅躺着,带侯聪和慕容行等着的,是他的徒弟。
慕容行始终关注着侯聪的情绪。但这一路上,侯聪只有靠近宫门的时候,说了一次话:“我最失算的是对何副总管下手灭口的方式,找人刺杀怎么可能?青天白日的,刺杀皇上跟前大红人?疯了吧?我居然让你们去路口巴巴儿地等着。我真是傻。”
慕容行只敢顺着他说,连安慰都不敢安慰,“是。何副总管平日里爱坐轿子,当差传旨的时候就骑马,如果去观花楼这种远一点儿的路,自然坐马车。人一多,一乱,马容易受惊,在马匹上做文章,灭口灭得最自然。”
侯聪呼出一口气,也拍了拍慕容行的肩膀,说了声,“毛,你说的对,难为你了,跟着我,做错事。”
他不再说什么,甚至屏蔽了一切疲惫和情绪,又变成了那骄傲又明澈、谨慎当差、无情无义的当朝武卫将军,静息敛容,戴上面具,踏进宫门准备面圣。慕容行一阵鼻酸,觉得心疼。他同时又担忧着——主子变了,甚至,今天光拍肩膀,就拍了三只“毛”的,这样可不好。
这样就有软肋了。
他想起皇上让何副总管派小太监放在自己那里的药盒,就更加像万千蚂蚁爬在心里,想咆哮,想拿剑刮掉那些杂物。——终究是不能。
他的深灰色眼睛暗下去,更阴郁了。
何大太监的小徒弟探头探脑了一番,笑了笑,示意侯聪和慕容行觐见。事情的大致经过,皇帝早就知道了。他就是把侯聪和慕容行慰问了一番,又提到:“把疯马治住了的功劳,就记在宇文家上头,毕竟这件事不仅救了老何,也没让周遭看热闹的人受伤。”
“是。”侯聪跪在地上答应着。
“先起来吧。”皇帝说完了,不知道为何,叹了一口气。
侯聪自然不敢问。皇帝沉默了一会儿,苦着一张脸问他:“这笔买卖,朕,做的值不值呢?”
皇帝指的,自然是拿莫昌做棋子搅和人家成国的事儿。
“皇上英明,千古未有,这笔买卖,千值万值。”侯聪拍完马屁,抬起头来,看着皇帝的龙颜,“皇上,咱们俘虏莫昌之前就知道他是什么人了。所谓文武双全,在成国是有名的。如果是个呆傻之人,回国后如何有号召力?又如何能与他们的新君为敌呢?”
龙颜放开了那么一点儿,“说得好啊,聪儿。咱们玩的本来就是放虎归山的险计,病猫反而不好玩了。所以,朕的计策到底最终如何,还看你小侯将军的本事,是吧?行儿,是吧?”
两位少年重新跪下行大礼,口呼万岁,以表决心。
常府,尽管下人们多次劝说莫昌回去歇息,把翠竹交给他们,但莫昌就是不肯。他扶着醒过来的小厮亲自喂药,一块大手帕子、一块大手帕子地去接翠竹吐出的赃物,右手轻轻替他扶着,主子奴才两个,心里虽然知道是苦肉计,不免也感慨身世。死里逃生虽然是计划内的,毕竟冒了风险,又不能多说什么,眼泪止不住地一起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