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觜接话道:“杨兄弟敢思敢言,我便很少这样去想,真让人汗颜。”
你若能有这样的想法那一定比老神棍还要惊世骇俗,我还没放大招呢,怕被人当做疯子。“叶兄出身经历,所思所想都和小弟不一样,对这方面未做深思才合理。就像我从来不会想着怎样去做生意和打造弓矢兵器一般。在凉西时,我曾遇到一个人,让我对这个世界充满幻想和希望。”
箕玉璧奇道:“何为世界?”
得与时俱进……俱退了,否则动不动就要搞科普。杨朝宗寻思怎样解释才合理,“世界?嗯……”
计屏奢道:“道家有三十六重天,佛家有一佛国土大千世界一说,佛门经典《大方广佛华严经》上说:广大如法界,究竟如虚空,大抵说的就是。不过小兄弟所说的世界该另有所指吧?幻想和希望恰似贫道修行的历程。”
叶天觜问道:“我很好奇让杨兄弟充满幻想和希望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咳!是对这个世界,不是对人。“是雍州边军的独孤相。”
“凉州都护独孤相?”
以柳叶山庄做的买卖,杨朝宗不奇怪叶天觜知道独孤相,“正是!”
慕容燕看了眼一脸崇慕的杨朝宗,这家伙竟认识雍凉的独孤相,难怪在凉西麻石镇和边军搅在一起。
计屏奢点头道:“西北藩屏,连小道在南方都听说过此人了。”
杨朝宗内心颇为自得,不是为自己,而是为独孤相,为雍凉。“小子原以为中原武夫都是窃珠窃国之辈,昊阳城里见太多私欲膨胀之人之事,在西北才见识了什么是雄男子。正是独孤相让我觉得还有人不拘于一己之私,还有人把苍生百姓放在眼里心上。北方是什么光景呢?不该在昊阳城,或许在翠峰山,或许在雍凉,在冀州,我总觉得至少不在眼前的青徐或是江淮。”
计屏奢缓缓道:“为众人抱薪、为黎庶放声,难呐!然小兄弟认为宁晷南征是不义之战?”
“义或不义都由人说,我是觉得不太合时宜。”
慢悠悠一马当先的龙经天说话了,“此话怎讲?”
杨朝宗基于他雍州总管、柱国将军世子的身份,基于雍凉边军的立场,更基于他前世的历史观,得出不合时宜的结论。
他回望了一眼慕容燕,这才诚心答道:“鲜卑人一统草原的契机已经出现,慕氏父子枭雄,绝不会错失。宁晷元萧两姓能够先后坐拥半边中土江山,虽然有其历史因由,却无疑如养贼自肥,令西北戎狄眼红心热。不出数年,中土与草原必有一战,无论是首当其冲的宁晷,还是偏安江东的太阴,面对统一的塞外铁骑,都只有挨打的份。”
这观点虽然绝对,但没人反对,千年以降,除大一统的射日朝曾将胡骑逐至大漠以北外,面对塞外铁骑,中土历代王朝都只有防御和挨打的份,打不过就割地、赔银、和亲。
近两百余年来,匈奴、鲜卑、羯、羌、氐等十数个塞外戎狄民族轮流粉墨登场,铁骑马踏中原,神州陆沉支离破碎,才有了司马家南渡,元家入主北方,造就今日的南北分治之势。
除非吐谷浑铁骑南下迫在眼前,否则宁晷太阴还是会打,萧家不是不知道鲜卑人一定会铁蹄叩关,就像他们的先祖数百年来一样。仍旧发动南征之战,打的是时差,赌的是慕家父子一时腾不出手,而江淮战事不会糜烂至泥足深陷。
太阴李家也并非没有远虑近忧,近有小皇帝上位、太后临朝、内讧不断;远有益州氐羌蛮夷不安分、沿海东倭袭扰、北有北胡偶尔越境犯边。在萧王孙看来,南征正其时也。
龙经天复又闭上眼睛,曼声道:“天予弗取,必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杨朝宗一震,这话耳熟,老神棍在大青山也曾经说过。
计屏奢若有所悟,低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