樵夫又有些怜惜地看了看葛中离,悄悄凑到白芨耳旁说道,“这小子性情耿直,切莫让青栀那丫头欺负了他去。”
白芨也掩嘴而笑,“放心好了,我自有数的。”
没有告别,什么话都没有,葛中离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消失在深林中。
有些人,相逢本是缘,别离为命定,来去亦匆匆,不过人间客,情义都在心里,本就不需要作别的。
“这两位老前辈的言谈风度,绝非籍籍无名之辈,却不知他们此前是何人?”葛中离本是不想问的,可无奈实在是又有些好奇。
“来到这里的人,早已隐去了从前的名姓,如今他们二人,不过就是渔樵罢了。”
“隐去名姓?这倒是与我判官盟略有同妙。”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白芨已顿住了脚步,看着浩瀚的苍月,穿林打叶声簌簌而起,“进了判官盟的人,自此以后要为天下人做事,而进了这里的人,只是为了能做他们自己,渡人与渡己,大乘与小乘,相差本就甚远。”
“可是以在下粗陋浅薄之见,渡人与渡己,本无高下之分。这天底下的人,只要不去伤害别人,都已是难能可贵。”
白芨淡淡地看着他,她的眼中似是有了一些奇怪的变化,好像她看着的,终于是个人,而不是一株草,一朵花,“你这儿郎心性,我家先生见过了,会喜欢的。”
脚步已又扬起,穿过长长竹林,走进幽幽远道。
前方,聚着一群人,和五个酒缸。
中间的酒缸上,搭着一块青石板子,青石板上放着一副骨牌。
周围的四个大缸上,都分别坐着一个人。
不过是茶余饭后的小赌怡情,葛中离本是不必去在意的,可是他在意的,是这一群人。
马脸猢狲张麻子,浪里白条玉蛟龙,竹杖青峰苗道人,黑风土寨吕三公,销魂蚀骨红娘子,百无禁忌鹤发童,不止这些,还有很多,很多他知道的江湖人。
原来这些年判官盟一直抓不到的人,都躲藏在了这里。
葛中离看着他们,就像猫看见了耗子,本能反应就是将他们统统收进罗网。
可是他不能这么做,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他还正有求于这个人。
看到了,却抓不得,真的是手里痒痒,心更痒痒,不免朝那边多看了几眼。
“能来到这里的,就已不再是从前的人了。”白芨当然已看出他眼神的变化,她当然也知道这些人曾经都是什么人。
不远处,骨牌声哗啦啦地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