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两银子,当然不是什么小数目,至少对他这样的人来说。
所以他一直觉得,肯付出这么多银子的人,毕竟不会让她们过得太差,至少比在这里要好得多。
人活一世,不就是为了求得更好么?
可他却几乎忘了,殊不知当一个人彻底心死的时候,不管付出多么大的代价,也是能当断则断的。
“不会。”葛中离的眉头拧得像是一个永远都解不开的死结,他眼中的明月似是也已飘到了很远,“不管过什么样的日子,只有她们自己选择的,才是最好的。别人替她们选的,永远都不会。”
晚风轻轻拂过他的面颊,吹起了额前那一缕青丝,青丝摇曳,遮住了他明亮的双眸。
他的眸子中似是有一泓秋水,岸边的柳枝垂入寒潭,水中明月随着涟漪的泛起而碎裂飘散,散成一池的粼粼波光。
堂昭钰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话好像总是比自己的更有些道理,那些如果真的可以不顾虑残酷的现实,只遵从自己内心的道理,“我一直在想,如果张疏狂没有自杀,你会怎样做?”
“该怎样做,还会怎样做。”
葛中离捧起了手中的酒坛子,却迟迟没有递到嘴边。
他也在想,他口中的理所应当,是会去怎样做。
“其实换个角度想想,他也是很可怜的。施人于恩,本是件不求回报的好事,可那些人却以此为借口要挟,他被那些人不断压榨,最终被逼害得家破人亡,妻儿之仇不共戴天,这样的人,即便是想要报仇也并不为过吧?”
“不!”葛中离的语气沉稳而坚定,像是来自远山,那里有永恒的沉默与坚守,“一个人受过伤害,永远都不是他可以选择去伤害别人的理由。会去伤害别人的人,不管他曾经经历过什么苦难,可以心怀同情,却永远都不值得被谅解。”
他说着,抱起酒坛猛地灌了一大口。
他想通了,突然想通了,突然就不那么难过了。
他此前还一直为张疏狂的死而心有挂碍,他也曾不断劝慰自己像堂昭钰那样想过,可那些不过都是自欺欺人的话。
有些人,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即使有冤,也并不值得被原谅。
在他眼中,是非分明。
有些对与错,没人说得清,可有些对与错,却是绝不容许有半分混淆与姑息的。
这,本就是原则。
如果还算是个人,就该知道有些人情不能逾越的法则。
想通了,这酒,也就真变得好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