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个糊涂人。”葛中离长叹了一口气,又看向地上的另一个人,“你走吧。”
杜长扈捂着胸口,有气无力地伏在地上,“我那样对你们,你却放我走?”
“你既没害到我,我又何苦为难你。只是,我都能放过你,你自己为什么不能?”
“你不必劝我,就算要走,我也非找到她不可。”
“找到了又如何?你当真以为还能回到过去么?”
“找到了,我便杀了她。”
他嘴上虽说着杀,可语气中丝毫没有半分戾气,反而笑得特别的温柔。
好像他杀了她,便是真正为了她好,这样的方式本就是他的温柔。
看着杜长扈远去的身影,看着张疏狂倒地的尸体,葛中离长长阖上了双眼,“为什么有些人,总是不肯放过自己。”
“对你来说,这是放不下,可对他们来说,这就是支撑他们活着唯一的意义了吧。”
堂昭钰垂下了头,他想到了一个人,那个永远孤独而坚毅的背影,那个人之所以还活着,不也全靠着那偏执的念想去支撑,“像那张疏狂,他是真的把复仇当成了一种神圣的使命去做,他才能走得这样心安理得。”
“我只有一点不明白。”拾儿打破了这里片刻的宁静,打破了他们各自深陷的思绪,“他既然这么恨村子里的人,又为什么要收留照顾那几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呢?你我都亲眼见到的,像他那样既要给孩子们教书,又要给孩子们做饭,甚至还要哄他们入睡,还有他刚才拼了命地要救那孩子的借命傀儡,这些举动,绝非是装出来的,他也没有必要去装。”
“还记得昨夜,在草堂中,他提及的希望么?”
“希望?他若真的相信希望,又怎会将此事做得绝望。”
“人生世事本无常,道是无情也有情。”葛中离突然笑了出来,“我想到了一件事,或许可以解释。”
“什么事?”
“我小时候,看一户人家屋外树上结的柿子特别的想吃,可主人不在,便只好偷偷摘了吃。此后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我又从山上打了几只野兔子偷偷送到了他家的屋外,却从未告诉他们我摘过柿子。时间过得久了,心想着反正礼已还得更重,偷柿子的负罪感也就会慢慢变轻,就会劝慰自己已经两不相欠了。那时还不懂事,后来被师娘知道了一顿毒打,才知道自己的想法错得有多离谱。”
“想不到堂堂公正无私的葛中离葛大侠,也有这么一段黑历史?”拾儿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咳咳……你知道么,有很多人如果自觉做了什么坏事,问心有愧,他往往就会在另一个地方做些什么好事去弥补,以求心安。这样,他就有借口去不断地自我原谅,自我麻痹,在这种极善极恶的两种生活中寻求到一种稳定的平衡状态,达到了这样的平衡,会让他觉得这一切都是他应该做的,也就不会再有负罪感了。我想,张疏狂应该就是这样认为的。”
“那不就是自欺欺人么?”
“是又如何呢?一个人若是想去骗别人,也许很困难,可若是想骗自己,却是容易得很。”
“那他还真是死有余辜,只可惜,白瞎了那么多痴情的姑娘,一片真心喂了狗。”拾儿恨恨地说,女人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是会更同情女人的。
“其实,我也有一点不明白。”葛中离仔细打量着这具冰冷的尸体,“你说像张疏狂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这么招女孩子们喜欢?”
“女孩子的心思,你们这些臭男人又怎么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