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把疏狂图一醉?”葛中离倒是饶有兴味地瞧着他,他对这个名字似乎比对这个人还感兴趣一些,尤其是在这样偏远的地方。
“让这位朋友见笑了,说来疏狂,不过都是一肚子的不合时宜罢了。”
“是么?我还以为,是阁下不忍说出那下面的那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呢。”
“此解,倒是也不错。”张疏狂笑纳了他的打趣,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还未请教二位。”
“在下李钟,这是舍妹李玉。”
张疏狂看了看葛中离,又看了看拾儿,脸上那一深一浅的两个酒窝又露了出来,“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有意思,真有意思。”
“不及先生有意思。”葛中离也会意一笑,“草堂虽草,鄙人不鄙。君子居之,何陋之有。”
他这几句,倒也不是恭维的话。
只是他看得出来,这个张疏狂与村中的其他人确实完全不同,他这样的人肯屈身在一个没落山村当教书先生,让一代又一代的人薪火相传,确实是他所欣赏之人。
遇到这样的人,他往往想要请他去喝上一杯酒,只是不知,这话说出来会不会吓到了这个文弱书生。
“都这个时辰了……”张疏狂抬眼看了一下戚大娘,又转头看了看还在念书的孩子们,“李兄,既来之则是客,只是今日不便久留,承蒙不弃,可择日到寒舍小叙。在下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
他说走便走,仿佛这话只是告诉旁人一声,并不在乎旁人怎么回答。
“这位张先生,倒也是个怪人。”葛中离觉得有些有趣,暗自笑了起来。
“是个怪人,说走就走,好没礼貌。”拾儿却揶揄了一句。
“疏狂非狂,随性而为,是真性情。”
“时辰到了,他是要去给孩子们做饭的。他这个人就是这臭毛病,说要酉时三刻吃饭,便每天都是酉时三刻,一刻不能差。”戚大娘沉默半晌,却是深深地叹息,“学堂里的孩子,有三个没了爹娘,都在他那个破草屋子里挤着,每天还要跟他守着同样的规矩。”
“原来他还供养着无父无母的孤儿,如此大爱,倒真令人佩服。”
葛中离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神中的敬意更多了些。
“佩服?不过都是他应该做的。他小时候,他父亲早些年跌伤了腿做不了庄稼活,母亲又常年得病吃药,哪一样不得需要钱?他们家里又没有什么生计,全都是靠村里的人照应才拉扯大的。后来这孩子出息了,在长安一个什么府里谋了个什么差事,又娶了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这么有钱,村里人当年请他帮几个小忙都推推搡搡。你真当他回来是良心发现?不过就是后来遭了报应,老婆死了,前程丢了,走投无路,只好回到乡下教书了。”
“村里人,都是这样看他的?”
“我是个粗人,也不懂你们那些什么大道理,我说这些也是对事不对人。这个人教书,连银子都不收,就他那点家当连个老婆都讨不起,装什么清高,说白了,就是个没用的穷教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