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志…”我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黑暗之中，我听到他带着颤音求我，“你也抱抱我好么？”
我终于忍受不住，内心汹涌的波涛让我一点一点伸出了手。
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脊背上，上下摩挲。
他凑近我，额头贴上我的额头。
我抬手，手指触到了他右侧脸颊上的陈年伤疤。
事隔经年，依旧触目惊心。
无数次的梦中相拥如今终于照进现实，残缺的我抱着残缺的他，我睁着几乎瞎掉的眼睛，他撑着瘦骨嶙峋的身体，在那间黑暗的病房里，我们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我们都在贪婪地感受着这其中的每一秒钟，那跨越十五年的温度，那记了十五年的肩膀，那个下一秒就可能永远失去的怀抱。
多希望时间能就此静止，那我即便永远瞎着也甘之如饴。
“阿来…”我终于鼓起勇气问他，“如果我从此瞎了，你…会陪着我吗……”
他没有回答，而是问我：“你希望我留下来吗？”
“……”我那一刻一千一万次地在心底呐喊求他留下。可我却深知那根本不可能。他不再是那个为了我可以豁出命去的男孩了，他身上背着沉甸甸的一个家。我也不能、不能仗着自己的弱势那样要求他。
“我…”我的嗓子像被封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长久的沉默过后，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好吧，那我就等你情况好转了再走。”
不知为何，我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了深深的失落。
此后的每一天护士都会来给我送药，我喝着喝着，眼睛竟是真能渐渐看清东西了。再往后，护士给我送来的药，我自己喝一半，剩下的一半偷偷倒在阳台的花盆里。有一天，我依样要像这么做，撩开窗帘，才发现阳台上空空荡荡。
阿来带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就知道你快好了。”
我转过身去，故意笨手笨脚地朝着错误的方向摸索，脸上写满茫然。
“别装了。”那天的阳光透过窗纱轻轻照着，阿来的笑容同那明媚阳光融为一体：
“傻瓜，你怎么这么可爱。”
我三十三岁了，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心还在为眼前这个男人剧烈跳动着。
那是无论怎么否认都无法改变的事实：我是那样深深地爱着他。
在阿来的悉心照料下，我的眼睛一点一点好了起来。白天他给我喂饭，夜里我们躺在相隔不远的两张床上。有时候天空出了星星，我就会侧过身子，轻轻伸出手去。而他也会默契地摊开胳膊，过来拉我的手。我有时候觉得我们又像以前那样好了，就好像这十五年的分离不曾存在过。我还没经历过这人世间的种种苦痛，他也还依旧健康阳光乐观开朗。我们手拉着手，就不用去想这个世界。
我永远不会告诉他，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在这间小小的病房里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