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碗里凉了的汤囫囵喝完，起身收拾碗盘。冰河里打上来的水冰冷刺骨，我洗碗的时候，手冻得直哆嗦，心里却是暖的。等一切都收拾妥当，我实在受不住冻，便躺在床上，盖上被子等阿来。
等着等着我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我狠狠打了个喷嚏，环顾四周，油灯仍在不紧不慢地燃烧着，只是灯芯有些长了。房间里还是一样的冷，夜更深了一点儿，阿来还是没有回来。
我心里愈发纳闷，到底怎么回事？阿来就是再亲他爷爷，我一觉都睡完了，他也该回来了吧？
难道是舍不得他爷爷，今晚想在那个帐篷，同他爷爷一起睡？
可那个屋里的床，能躺得下两个人么？
这么想着，我已经披上大氅出了屋，到得阿来爷爷的蒙古包门前。
房门紧闭，我将耳朵贴在门上，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是睡着了？我想，慢慢推开门，探头进去。
油灯之下，阿来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他背对着我，头埋在他爷爷的手臂上，好半天一动也不动。
而他爷爷脸色灰白，张着嘴巴，凹陷而褶皱的眼窝里，眼球直直望着帐顶，无声无息。
时间仿佛在这冰冷的死寂中静止了。
唯有燃烧着的牛粪还在不住散发呛人气息。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走到了阿来爷爷床前，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跪在了地上。推推阿来的肩膀，他一动不动。我茫然地看着阿来爷爷，又仰头看向阿来深深埋着的脸。
我看到阿来绝望的泪水在皮肤间汇聚成滴，滴落下来。
啪嗒，泪珠打在羊绒纤维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阿来爷爷的手臂突然动了动。
阿来就像触电一般“醒”了过来，他顾不上抹泪，瞪着溢满水雾的大眼睛看向他爷爷。
阿来爷爷临死临死，竟是又活了过来。他的眼珠转了转，竟恢复了些许清明。他微微动了动脖子，想要扭头，阿来紧张到一下子站起了起来。
“爷爷。”阿来叫。
阿来爷爷看看我，又看看阿来，嘴巴艰难地一开一合。
“什么？”阿来连忙拿胳膊抹去眼泪，凑到他爷爷身前，“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