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头,看到阿来已经将两匹马牵了过来,隔着段距离,怔怔盯着那漆黑的车身出神。
长春产的一汽红旗,的确是相当好看。
我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我笑笑,朝那叔叔打着商量,“但我们是骑着马的。”
“那好办,”男人说,“我让司机把车开慢些,保证能让你们骑马跟上。”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下有了汽车开路,就能稳稳当当到达海拉尔,再也不用怕半路之类的了。我激动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一个劲儿地朝着那叔叔道谢。
转头,发现阿来还在盯着汽车锃亮的大灯看,表情神往,就像被勾了魂儿一样。
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我,汽车当然不稀罕。可对于从小在草原长大的阿来,可能总共就没见过几次汽车,更别提坐汽车了。
可人家肯给我们带路,已经会延误行程。我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正在我犹豫之际,那个叔叔却和颜悦目道:“刚好我有些年没有骑马了,有点儿手痒痒,这位小兄弟愿不愿意坐到车上来,跟我换换坐骑?”
这话是对着阿来说的。
阿来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旋即激动到语无伦次,“我我我,不不不用……”
嘴上说着不用,可眸中,分明闪耀着喜悦的神采。
说话间,那叔叔已经从车上下来了。他走到阿来身前,“来,把缰绳给我。”
不得不说,他身上真是有一种领导|人般的独特气质。他在阿来身前一站,那股成熟稳重一下子就衬得阿来像个没长大的小孩。他的声音温和却有力量,既让人觉得亲切,又让人情不自禁想要信服,一切都听他的。
阿来就是这样,傻兮兮地就被我和叔叔按进了车里。等他反应过来想要下车的时候,车门已经关死了。可怜我的小阿来,在副驾驶座上坐得格外拘谨,两腿紧紧并拢,像个黄花大姑娘。屁|股也只敢挨着座位边沿稍稍沾着一点儿坐,生怕把人家座位弄脏一样。他想要下车,却不知道怎么开门,傻傻地用手推了好几下,又不敢使劲,连车门内侧有开门用的扒手都不知道。
叔叔终于被阿来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他过去安抚阿来,叫他安心坐着,又嘱咐司机开车稳一点儿,不要颠到车上的小孩。一切完毕,这才踩住脚蹬,上了阿来的马。
叔叔骑马的样子出乎意料的娴熟稳健,他还告诉我,不能跟太紧,不然会吃汽车尾气。于是我便和叔叔并排骑马,始终隔了一段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那行驶的汽车。
我看着高高的草叶摩擦车身,以后汽车后面留下的两道压平的草痕,不由得想阿来此刻正在车里做什么?是大气不敢喘,盯着车里的构造出神?还是倚着车窗,观赏窗外掠过的景色?
正想着,就听叔叔对我道:“你来这边多久了?”
我没想到他一眼看穿了我的汉人身份,下意识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是阿来的蒙古服,不过想想,大概我穿上蒙古袍也不像蒙古族人吧,便道:“一年了。”
“从哪里来的小孩?”叔叔道:“让我猜猜,北京还是沈阳?”
还没等我说话,叔叔就自己否定了自己的答案:“不对,这么白净,北方孩子少有你这种气质的。应该从南方来的,上海还是南京?”
我吃了一惊,没想到第一次见,他竟然只用两次就把我的家猜了出来。惊愕之余,问他:“我就不能是安徽、湖北、或者四川的吗?”
叔叔抿了抿嘴,摇头道:“不像。你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像是从大城市来的。怎么,难道我猜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