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师父带着过来的宗成罗敏锐地感觉到,师父身上的睥睨皇朝的气息,似乎柔和了一瞬。
鱼叟负着手,淡淡道:“是你师姐到了。”
宗成罗记得,师父今夜之所以会离开钓山,主要目的是过来震慑一下部分“目无法纪的狂徒”。
虽说那些江湖人是来确认皇帝的情况,但谁又能保证,混入皇朝的外人中,不会有人生出异心?便是本来没有,发觉皇室力量衰微至此,也难免会蠢蠢欲动起来。
宗成罗目力不如师父,加上离得相对较远,潜入皇朝中的人,但凡身手轻巧一点,他都看不太清,不过也不要紧,光瞅着那些连灯光都难以完全避开的笨拙身影,他就已经把当前的情况给把握得七七八八。
少年人注视着那些在房顶上蠕动的背影,觉得哪怕不考虑大局,也确实有过来吓唬吓唬对方的必要——飘然来去的轻功高手们倒还好,那些连普通民宅的围墙都很难翻过去的武林人士,要是来皇城一趟还不留点心理阴影,简直是对对方江湖经历的不负责任。
“不知师姐来此中做什么?”
鱼叟顿了下,道:“她是北陵侯,在皇城中尽忠职守,也是常事。”
宗成罗:“……”
出于对师姐性格的了解,他觉得这事还是挺稀奇的。
鱼叟又补充道:“不过她今夜也非独自一人,而是与友人结伴出游。”
宗成罗:“…………”
他现在脑海里回荡着两个想法,第一是那位一年都跟人说不上两句话的檀师姐居然也有与友人结伴出游的时候,第二,是“结伴出游”的情形似乎跟师父方才所给的“尽忠职守”的设定相冲突……
鱼叟没有关注宗成罗的心理活动,而是在思索另一件事。
他许久不曾在江湖上走动,但也听过杜静若等人的名声,知道这些小辈根骨上佳,又勤修不辍,只要不中途夭折,多半能顺利成为武学宗师,肩负起武林的重担。
但鱼叟无论如何也不曾料到,传闻中的掖州王居然进步得如此之快。
寒山派孟掌门本就声名显赫,今日一见,却发觉对方的实力还要更胜过名声几分。
孟瑾棠青色的衣袖拂在屋脊之上,整个人轻得仿佛是一缕自山岫中流动的云絮,气息返璞归真,唯有留神去观察,才能察觉到那名少女身上所蕴含的浩然澎湃的剑意。
——仿佛是夜幕的一部分,又仿佛时刻都能化身一柄巨剑,刺破无穷的黑夜。
宗成罗本来不知谁是师姐的“友人”,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北陵侯一直住在寒山派的院落当中,忽然间福至心灵,猜测道:“与师姐同行之人,莫非是掖州王?”
鱼叟看了眼徒弟,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