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令武一阵的感叹,江承紫一边指挥阿碧等人布放菜肴,一边闲聊:“我闲云野鹤惯了,做事随性,这种性格最受不得什么规矩,更别提不能睡得舒坦,一大早就要起床去上早朝。所以,我才不愿入朝。再者,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朝廷里的人,不是蝇营狗苟之辈,就是有远大抱负的。我不属于这两类,自是不该混迹其中。那样,是苦了自己。”
“哈哈,我也这样认为。”柴令武颇为高兴地赞同。
“所以,我这样的性格,即便聪敏,也最多就拿个点子来混个一官半职,饿不死;或者实在缺钱,就拿来混个银两,解决个温饱。”江承紫回答。
其实,她心里还真是这样想。若是,可以跟李恪过这种浑浑噩噩,混吃等死的平凡日子,那真是太好了。
但这样平凡的生活,在现代社会比比皆是的生活,对于身份特殊的他们来说,却是艰难得很。
“阿芝,我越来越喜欢你啊,咱们真不愧是一家人。”柴令武斜倚在椅子上,抱着个熊猫形状的软垫,直直竖起拇指。江承紫垂眸,靠在软垫上,想或者上一世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大唐,高阳谋反,他被拖入战局,最终惨死于三月长安,从来以为是长孙无忌的手笔,不曾想却是那人畜无害的长孙冲。不过,后来的历史记载,几年后,武则天灭了长孙一门,这长孙冲似乎只是流放。
“后来,长孙一门到底还是被灭了。”她说。
“父亲处心积虑,为老九苦心布置,世家灭门只是早晚的事。”李恪平静地说。
“可惜你外公当年没沉住气,否则,也为儿孙谋划,怕天下不会大乱,隋朝也不会短短数年。”江承紫摇摇头。
李恪只是笑了笑,说:“各大世家想做什么,我父亲知道得一清二楚。上一世,弘农杨氏安插两枚棋子,分别在朝堂与后宫。你是朝堂那一枚,而后宫的那枚则是心狠手辣的武氏丫头。”
“你是说武媚吧。昔年,我父亲亦说过,别看女皇如何风光,不过也是背后势力角逐加上她的机遇所造就。”江承紫想起前世里与父亲为数不多的谈话。
其实那时很奇怪,父女俩见面,基本都是围绕唐朝历史在展开,若是不谈论历史,父女俩就没有别的话可说,沉默得让人尴尬。
李恪点头,说:“就是她。当年,你意外身陨,我日渐消沉。弘农杨氏就全力扶持那丫头。不过,换句话说,若没有父亲和老九的默许,她早在进宫不久就会被灭掉。她能活得风生水起,不仅仅是弘农杨氏的棋子,更是父亲赠予老九的利剑。只是父亲到底忘记了,人又怎么可能仅仅是棋子呢。”
李恪说到后来,脸上满是嘲讽,曾是父亲一手策划的“唐三代后,武代李兴”的预言,竟然一语成谶。当然他所知道的后来的历史走向,是前不久,两人闲聊时,他所得到到。
当时,他知道武则天后来称帝,满脸讶异:“没想到那丫头真狠毒如斯,老九居然没能镇住。”
这会儿,换江承紫讶异了。她从不曾认为“武代李兴”的预言跟李家人有什么关系。如今,却听李恪说这一切不过是李世民策划。
江承紫兀自喝了一杯压压惊,才问:“你的意思是说,你父亲与老九都知晓那姓武的丫头背后是弘农杨氏,并知晓她是弘农杨氏安插在后宫的一枚棋子?而当年那个预言,也是你父亲安排的?”
李恪点点头,微微眯眼,说:“我父亲可能比你想象中更厉害。”
江承紫点头赞同:“这我知道。我还知道他比你我想象的更狠戾。”
“他一直拿旧贵族来制衡新贵族。两虎相争,两虎皆伤,到时候猎人才好下手一锅端。何况,他有意无意给予了弘农杨氏希望。”李恪说到这里,沉默了下来,连连斟饮了三杯。
江承紫看得出他心情很不好,便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坐着。
“因为我在,因为他的话,因为你的才能——”他说到这里,便抬眸怔怔地瞧着江承紫,脸上浮出颓败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