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乱持续一日夜,阳旭眼见大势已去,走投无路之下竟引爆诛天魔火焚毁圣城。大火足足延烧三日有余,红城精英也于此役损伤殆尽,曾经煊赫无比的大朔国教从此风流云散,唯余一片残垣断壁。”
“我大朔以教治国,教灭则国亦不国,中土大梁朝趁机发兵,终于将大朔并入版图。唉……‘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古人诚不欺我……”
濮阳尚这一番话说罢,果然满面俱是感慨之色,飘渺声音沉默片刻,这才轻轻一叹道:“祸起萧墙向来最难防备,濮阳先生今日不就是有意牺牲连老先生,本座想他此刻多半已经遭了刀魔的毒手吧。”
濮阳尚略显尴尬,低头轻咳一声道:“执令明鉴,连八方此人老迈昏聩,又兼首鼠两端,本来便不堪重用,今日他死得其所,也算得上为我教大业稍做贡献了。”
飘渺声音微微一顿,不动声色的道:“但愿濮阳先生计谋得授,也免得连老先生白白牺牲。”濮阳尚神色一整,满怀自信的道:“执令尽可放心,岳啸川早已经命星晦暗,今日——他唯有死路一条。”
一直心怀倾慕之人,此刻竟而痛下杀手,岳啸川心中霎时一空,却怎还能将这全力一掌打在她身上?无奈这时想要变招已自不及,电光石火间索性把心一横,生生将澎湃掌力还纳己身。
如此一来便好似这一掌于全无防备之下打在他身上,至阳至刚的掌力过处,一条右臂登时骨断筋折,随即五脏六腑同遭巨震,气血狂涌之下险些晕死过去。
而就在他重伤当下,“孙楚楚”的掌力也已沛然攻至,她这一掌却是至阴至柔,绵密掌力丝丝透骨冰髓,出掌之际更无半分留情,分明是要置对方于死地。
岳啸川这下便如甫经烈火淬炼后又陡然浸入雪水,饶是他体质特异也承受不得,一个身子直似断线风筝般平平抛出,半空中仰首喷出一道血箭,血雨飞洒中直将一片胸襟染作深红之色!
神智昏乱之际,耳边却隐约听到一声满含惊怖的尖叫,随即便跌入一个柔软的怀抱之中。岳啸川勉力抬眼望去,却见抱住自己之人眉目异常熟悉,赫然竟又是一个孙楚楚!
这名孙楚楚看清岳啸川喷出的血液色呈紫黑,分明已经五脏破裂、神仙难救,登时直吓得魂飞天外,泪水狂涌之际嘶声恸呼道:“啸哥哥!你不要死!求你不要死啊……”
岳啸川见她真情流露,已知这名孙楚楚绝非假冒,心头升起一阵暖意,便竭力压下翻腾的气血,语声喑哑的道:“楚楚……我今后……没法再照顾你啦,你……你回苗疆……你师父……身边去吧……”
孙楚楚泪眼迷蒙,痛泣失声的道:“不……我才不回去!我一定要帮啸哥哥报仇!啸哥哥……便是这个女魔头打伤你的吗?”岳啸川凝视着对面的“孙楚楚”,神色间却是一片温柔,当下缓缓摇头道:
“不必了,死在……苏姑娘手里,我……心甘情愿……”孙楚楚吃了一惊,难掩悲愤的道:“啸哥哥你说什么!这假扮我的贱婢怎会是苏姐姐?她名叫‘芙蓉姑娘’,是个活了快一百岁的女魔头啊!”
岳啸川虽已处于弥留之际,但听罢也自心头剧震,定睛处只见对面的“孙楚楚”脸上果然并无丝毫哀戚之色,反而双目中还射出满是兴奋和贪婪的光芒,恍惚间竟像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一般。
眼见身份已被拆穿,“孙楚楚”索性也不再装作,媚眼斜乜间咯咯娇笑道:“大胡子小哥,咱们又见面了,上次你那一刀险些便要了奴家的性命,这次却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了吧?”
岳啸川终于也忆起此人是谁,瞬间只觉得既是荒谬又是悲凉,堂堂刀魔英雄一世,不料却为一点痴心折在她的手里,此时再来悔恨又有何用?
“孙楚楚”——芙蓉姑娘看他神情灰败,得意之下又向孙楚楚笑道:“小妹妹手段不差,竟能哄得沈小哥带你私奔逃走,只可惜你毕竟是来迟一步,只能帮着大胡子小哥收敛送终了。”
孙楚楚闻言更恨得目眦欲裂,此时却忽听一声断喝传来道:“孙姑娘快走,点子挡不住了!”喝声中陡闻衣袂破风,数道人影已先后冲上峰来,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显然是互相之间仍在争斗不休。
这几人身法好快,芙蓉姑娘本拟抢先格杀岳啸川和孙楚楚,但此刻眼见局势生变,一时倒不敢再贸然行动。打眼之间觑得分明,敢情来人分成两伙,其中一伙是四名年轻修者,另一伙却只有孤单一人。
那孤单一人形貌俊朗、白衣飘飘,手中长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堪堪与四名修者斗得不分伯仲。而那四名修者也非易与之辈,进退之间法度严谨,相互配合更显默契,隐隐已立于不败之地。
芙蓉姑娘识得那四名修者正是昆仑派的端阳子、赤阳子、靖阳子和瑞阳子,而那孤单一人也不陌生,赫然便是之前私自救走孙楚楚的沈寒星。
昆仑四阳自然也留意到孙楚楚等人,激战中只闻端阳子沉声喝道:“五仙教的小妖女果然在此,各位师弟戮力同心,先擒下这位沈朋友再针对小妖女。”